翁同龢·瓶廬
翁同龢(1830-1904年),清代學者、書法家。字聲甫,號玉圃、叔平,晚號松禪。江蘇常熟人。咸豐六年狀元。歷官刑部、工部、戶部尚書,軍機大臣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為同治、光緒兩朝帝師。著有《瓶廬文稿》、《瓶廬詩稿》等。
曾用齋號:瓶廬、蜩翼居、紫芝白龜之室
「瓶廬」,為翁同龢革職后歸隱江蘇常熟虞山西麓的軒齋名,寓「守口如瓶」之意。
翁同龢在朝四十多年,以其帝師之尊,樞臣之重,參與了洋務運動、中法戰爭、中日甲午戰爭和戊戌變法等晚清政壇上的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素有「中國維新第一導師」之譽。緣何起個怪怪的「瓶廬」做齋號呢?這得從他的人生晚境聊起。
1895年春的「公車上書」,打破了京都的沉寂。翁同龢雖已是年過花甲,仍堅信「非變法不足以圖存」。他依仗兩朝帝師的特殊身份和朝廷重臣的地位資望,與支持維新的大臣締結為帝黨的中堅力量。1898年6月15日,正是翁同龢六十九歲生日。此前四天,由他草擬《明定國是詔》,光緒帝宣布變法。可偏趕在他生日這一天,慈禧太后一紙令下,以翁氏「近來辦事多不允協,屢遭人蔘奏,且於召對時諮詢事件,任意可否,漸露攬權狂悖」等罪名,強迫光緒帝將他「開缺回籍」。
「家無薄田輸官租,又無一椽安厥居」。翁同龢任京官期間,從未在籍置辦家產,罷歸后也就無屋可居了。1898年12月,他變賣了字畫古董換得銀兩四百,再加子侄親友的相助,在虞山鵓鴿峰下蓋了一座簡樸的仿京式院落,分前後兩廳,前廳為書齋和卧室,后廳則是客廳與僕人住處。院內鑿池引水,養雞種菜,四周竹籬環繞,別是一派鄉野景觀。第二年初春,新居落成,翁同龢喜作詩賀道:
來日婉婉嗟春暮,
去后纏綿戀主恩。
新竹茅屋無一物,
可憐猶覓舊巢痕。
書齋起何名為好?翁同龢思量再三。
有關他回籍后的行蹤,已經成了當時上海《新聞報》、《申報》等報紙關注的熱點;再者,蘇州知府及常熟、昭文兩縣的縣令,因大都曾是翁同龢的下屬或門生,對他仍多有敬重和禮待之情。翁同龢以自己被貶革職的處境,怕只怕因此為那些包藏禍心者提供口實,再行陷害自己,亦殃及他人。唯有鉗口結舌,守口如瓶,才能安身立命,安度晚年。為時刻提醒、告誡自己,他便給新居起名「瓶廬」,自號瓶庵、瓶齋、長瓶、瓶庵居士、瓶齋居士。翁同龢曾在門上貼上一項規約,上寫著五條「不」:「一不寫薦信,二不受請託,三不赴宴會,四不見生客,五不納僧道。」還以此給自己取了個號,叫「五不居士」。自題齋聯道:
入我室皆端人正士;
升此堂多古畫奇書。
文章真處性情見;
談笑深時風雨來。
「去后纏綿戀主恩」。瓶廬前廳正中,特置一塊方形石板,歸隱后每逢同治帝忌辰、光緒帝生辰、西太后萬壽節,翁同龢就會雙膝跪石,在此面北遙叩,以表忠臣之思。更多的時候他則是閉門謝客,「案有筆研,架有書」,或讀經研碑,或繪畫作詩。耽於禪悅的他,每天早起誦讀《法華經》,以靜居心,與三峰住持葯龕和尚縱論佛法,鑒字賞畫。作詩曰:
山齋雨坐漫焚香,
幾淨窗明竹樹涼。
午睡起來無一事,
自磨殘墨寫瀟湘。
其間,常來瓶廬的有兩人,一是翁同龢的外甥俞金門。俞很有學問,常來與其舅談論詩文,求教學問,很受翁同龢的歡迎。二是光緒年間的狀元張謇。張謇考中狀元時,翁同龢是主考官,有師生之誼,所以,過從甚密。
其實,瓶廬不是桃源地。來自朝廷的頑固派對維新黨人展開的圍剿中,對放逐還鄉的翁同龢,仍然鷹視虎顧,大有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架勢。
就在戊戌政變的一個月後,快馬傳來了西太后的諭旨,諭旨以為「前令其開缺回籍,實不以蔽辜」。接下來的處置當然就更加重了:「翁同龢著行革職,永不續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不準滋生事端,以為大臣居心險詐者戒。」據說,該諭旨其實出自頑固派剛毅之手,與翁同龢結怨已久的他甚至進言將翁氏謫邊或誅殺,后因光緒的庇護和其他大臣的反對,陰謀未能得逞。當年年底,剛毅還以查辦「康逆罪跡」為名,派人搜查翁氏住處,圖謀加害。
1899年,常熟名士沈鵬上疏彈劾三凶———榮祿、剛毅、李蓮英,一時轟動朝野。事發后,剛毅一夥將沈鵬逮捕監禁,聲稱追查幕後策劃人,企圖嫁禍於翁同龢。在那「驚心動魄,肝腸飛越」的日子裡,幸虧賢臣劉坤一從中保護,才使翁同龢化險為夷。從荊天棘地踏過的他,往事不堪回首:
策蹇何人向日邊,
歸來滿篋載雲煙。
誰知瓶隱廬中客,
別有江湖浩蕩天。
恐西太后「威怒不測」之下,再度加害自己,如履薄冰的翁同龢不得不做了最壞打算,先是在瓶廬牆角處,請人鑿了一口深井,隨時做自裁之用,后又關在瓶廬,悄悄地開始了對涉及參與維新活動的日記逐篇刪改,用心可謂良苦。曾克耑先生在《頌桔廬叢稿》中說:「他(指康有為)因得了宰相翁同龢的保薦,光緒皇帝十分信任他,大大的重用他。」這是在當時一種被普遍認同的觀點。可是,在翁同龢己亥(1899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日記中卻有這樣一段話:「《新聞報》記十八日諭旨,拿康梁二逆,並及康逆為翁同龢薦引,有其才百倍於臣之語,伏讀悚惕。竊念康逆進身之日,已微臣去國之後。厥後臣若在列,必不任此逆猖狂至此而轉以此獲罪,惟有自艾而已。」對於這件人所共知的事實原委,翁老先生都矢口否認,不難看出,他在瓶廬動了手腳。
光緒三十年(1904年)五月二十一日,七十四歲的翁同龢在瓶廬彌留之際,黯然神傷地向守候身邊的親屬口拈一絕:
六十年中年,傷心到蓋棺;
不將兩行淚,輕與汝曹彈。
隨後,又以《四書》集句,自擬輓聯一副:
朝聞道,夕死可矣;
今而後,予知免夫。
翁同龢去世后被安葬在虞山鵓鴿峰下的家族墓地,墓前立著他生前手書的「清故削籍大臣之墓」的墓碑。
張謇挽翁同龢:
讒先公亡公,試續寺人之詩,投畀有北,投畀有昊,繼以豺虎;
厄不天聞天,乃與康成以夢,今歲在辰,明歲在已,嗟哉龍蛇。
林紓挽翁同龢:
脫權奸手,登仙佛場,嗟乎,天下幾人念皇帝;
始名宰相,終隱君子,惜哉,此生無分見明公。
如今,在虞山琴水之間,修繕一新的翁氏故居「綵衣堂」,作為古城常熟唯一的全國歷史文化保護單位,以狀元門第、帝師世家的獨特風貌,吸引了海內外遊客紛至沓來。踏訪田野煙嵐中的瓶廬舊址,人們依稀感觸到那份歷史的凝重和世情的悲涼。
譚嗣同·莽蒼蒼齋
譚嗣同(1865-1898年),近代思想家、文學家。字復生、號壯飛。瀏陽(今屬湖南)人。清末主張變法維新,授四品銜軍機章京,后被殺害,為「戊戌六君子」之一。著有《莽蒼蒼齋詩》、《石菊影廬筆識》、《遠遺堂集外文》、《壯飛樓治事》、《譚嗣同全集》等。
曾用齋號:莽蒼蒼齋、寥天一閣、石菊影廬、遠遺堂、壯飛樓、寸碧岑樓、秋雨年華之館、楚天涼雨樓、蟲天之微大弘孤精舍
「莽蒼蒼齋」在北京宣武門外瀏陽會館內,即宣武區北半截衚衕41號。當年譚嗣同住在五間西房的北套間里,並將自己的書齋題為「莽蒼蒼齋」。「莽蒼蒼」 意為蒼茫高遠,一望無際。漢代王充在《論衡·變動》中形容郊野景色迷茫空曠時寫道:「況天去人高遠,其氣莽蒼無端末乎?」譚嗣同以「莽蒼蒼」名其齋,顯示了他慷慨豪邁的性格,決意變法的志向。
譚嗣同的父親譚繼洵任清廷二品官員,先後任湖北巡撫、甘肅布政使。左宗棠、郭嵩燾、沈葆楨等重臣顯宦又都是譚家的姻親貴戚,以此,譚嗣同在官場發跡是很容易的,可是他十分鄙視仕途鑽營,卻熱衷於曠日持久的漫遊生活,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他目睹了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加深了對社會積弊、民間疾苦的了解。使得他思想發生急劇變化的是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爭。這次戰爭的結果是,貌似強大的清王朝竟然被微不足道的日本所打敗,還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譚嗣同認為變法維新才是挽救民族危亡的唯一出路,他自題書齋聯一副云:
家無儋石;
氣雄萬夫。
康有為見此聯鋒芒畢露,大吃一驚,曰:「露圭角無靜穆之致。」譚又題更「露骨」的第二聯云:
視爾夢夢,天胡此醉;
於是處處,人亦有言。
譚嗣同在莽蒼蒼齋寫下了許多詩文、信札,曾先後兩次把自己的詩詞編輯成集,定名為《莽蒼蒼齋詩》。莽蒼蒼齋還是維新派志士經常聚會的場所。其人壯懷激烈,是改良派中最激進的人物。清朝的文字獄是最厲害的,而譚嗣同面對朝廷的屠刀,竟公諸筆墨,痛罵當朝統治者「野蠻兇殺,昏暗殘酷」,「上權太重」,是比歷史上一切「暴君」更殘暴的「暴君」。他準備隨時為正義赴死。他曾自書文房聯:
一朝馬革裹屍日;
絕勝牛衣對泣時。
為人樹起脊樑鐵;
論世撐開海眼銀。
1898年8月,譚嗣同由侍讀學士徐致靖推薦,被光緒帝徵召入京,授四品卿銜軍機章京,參與新政。是年9月24日,慈禧太后發動「戊戌政變」,譚嗣同被袁世凱出賣。他將自己的著作和詩文稿本交給梁啟超,說:「不有行者,誰圖將來,不有死者,誰鼓士氣?」有人勸譚嗣同逃往國外,他從容地回答:「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戊戌變法」失敗后,譚嗣同在其莽蒼蒼齋被捕。他在獄中作絕命詩,發誓要用自己的鮮血為後繼者開路。名作《獄中題詩》透露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浩然正氣:
望門投止思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崑崙。
1898年9月28日,譚嗣同被綁赴北京菜市口刑場,走下囚車時,他嚴詞質問監斬官:「革新變法有何罪過?為什麼不審而斬?」監斬官無言以對,只是投去殺頭的令箭,讓劊子手持刀上前。譚嗣同在被砍頭之前,仰天笑道:「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犧牲時年僅34歲。
其父譚繼洵時任湖北巡撫兼署湖廣總督,聞訊撰聯哀之曰:
謠風遍萬國九洲,無非是罵;
昭雪在千秋百世,不得而知!
觀全聯寥寥22字,著墨不多,寓意含蓄,為父雖沒有對兒郎殉難做正面的評價,而明眼人讀後自知,非大手筆莫為。
譚嗣同壯烈犧牲后,安葬故鄉湖南瀏陽縣城西門外。康有為撰墓聯:
復生不復生矣;
有為安有為哉!
康有為以自己的名「有為」和譚嗣同的字「復生」組成了這副巧妙的對聯,深切地表達了對死者的哀悼。
沈鈞儒·與石居
沈鈞儒(1875-1963年),愛國民主人士、學者、法學家。字秉甫,號衡山。浙江嘉興人。為抗日救國會「七君子」之一。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副主席、民盟中央主席等職。著有《寥寥集》、《家庭新論》等。
沈鈞儒出生在一個七代藏石世家,其曾祖父沈濂曾任清代刑部主事,祖父沈瑋寶曾任蘇州知府,父親沈翰曾任蘇州候補知府,皆愛好收藏美石。沈鈞儒得自家風熏陶,好石成癖。
他的書齋里,除了放滿書的書架以外,還有幾個書架擺的都是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書桌上和窗台上,擺著好幾塊大石頭。這些石頭,有的從羅盛教烈士墓地撿來,有的從列寧秘密集會的拉茲里夫車站旁的一個草棚里撿來,有的從柏林希特勒「總理衙門」的廢墟上撿來。「立志須存千載想,閑談莫過五分鐘。」即使朋友來往,亦以石為禮。書齋里有朱學范贈送的來自德國海邊的一塊淡青色卵石,十一世班禪贈送的三塊經文石,賽福鼎贈送的新疆玉石,何長工贈送的礦石標本。他對於石頭的喜愛程度,幾乎跟對待自己的兒女差不多,每得到一塊新的石頭,少不了要把它放在水裡,親自用刷子一洗再洗,把粘附在上面的污泥都洗掉,直到露出石頭的本來面目。養在盆子里的石子,他每天都給它換水。書桌上放著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他常常拿著一個水匙把清水慢慢地澆在上面。每一塊石頭,他都用一張小紙片鄭重而仔細地記下它是從哪裡拾的;什麼時候撿的;是自己拾到的,還是朋友送給的;有何歷史的紀念意義等等。
他的書齋猶如斑斕繽紛的奇石世界,故題齋名「與石居」。與石居「不但擁有百域,而且囊括四海」。現存中國革命博物館的一塊色澤深黑、一尺有餘的石頭,是沈老於1900年在河口石灘撿拾的。
1939年沈鈞儒自題《與石居》詩一首,云:
吾生尤好石,謂是取其堅。
掇拾滿吾居,安然伴石眠。
至小莫能破,至剛塞天淵。
深識無苟同,涉跡慚戔戔。
原來,他是以石頭的堅固來砥礪自己的操守。
沈鈞儒還先後請于右任、郭沫若、黃炎培、馮玉祥、李濟深等許多社會名流為他題寫齋名。著名歷史學家侯外廬為題識語云:
右三字齋為民主老人囑題,寓意深遠。昔朱舜水鼎鑊之下,有賦作明志之句,云:「涅之緇之,莫污其白,磨青磷青,孰漓其淳,徑徑其旬,磽磽其質,是非眩之而益明,東西沖之而不決。」與石居,其斯人謂歟!
郭沫若在其下亦題寫了贊語:
磐磐大石固可贊,一拳之小亦可觀。與石居者與善游,其性既剛且能柔。柔能為民役,剛能反寇讎。先生之風,超越時空,何用補之,以召童蒙。
1942年8月7日,郭沫若為頌「與石居」作《水龍吟》詞一闋,云:
商盤孔鼎無存,禹碑本是升庵造。古香已逸,豪情待冶,將何所好?踏遍天涯,秦關漢月,雪泥鴻爪。有如神志氣,長隨書劍,時媵以,一拳小。
渾如風清月皎,會心時點頭微笑。輕靈可轉,堅貞難易,良堪拜倒。砭穴支機,補天填海,萬般都妙。看泰山成厲,再勞拾取,為翁居料。
李叔同·晚晴山房
李叔同(1880-1942年),學者、詩人、書畫家、高僧。幼名成蹊,學名文濤,又名李息霜、李岸、廣侯,字叔同,號漱筒,法名演音,號弘一,出身於清進士、鹽商家庭。浙江平湖人。中國話劇運動的開拓者之一,在音樂、書法、繪畫方面頗有造詣。從日本留學歸國后,任過教師、編輯之職,為我國歷史上十八高僧之一。著有《李廬詩鐘》等。
曾用齋號:晚晴山房、銀洞草庵、城南草堂、旭光室、殉教室、醺紈閣
「晚晴山房」為1928年11月,豐子愷、夏丏尊等人為其在浙江上虞白馬湖畔修建的常住凈修之所。李叔同從小因喜晚唐李商隱的「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的詩句,遂取「晚晴」為書齋名。
李叔同的名詩《送別》中的「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等句,充盈著「晚晴」意味。三十年代,他在廈門南普陀寺佛教養正院同學會上講話,最後贈詩一首,內有一句「吟到夕陽山外山,古今難免余情繞」,也蘊含「晚晴」之情。在此之前,他曾將在溫州的住處命名為「晚晴院」。《晚晴院額跋》,「唐人詩云:『人間重晚晴。』髫齔之歲喜誦之。今重老矣,猶復未忘,亦莫知其由致也。因顏所居曰晚晴院,聊以記念舊之懷耳。」
李叔同的「晚晴」還包含重晚節之意。他於1918年在杭州虎跑寺削髮為僧,法名演音,號弘一。后專研戒律。晚年舍俗皈依佛門,「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在佛寺中,沿用早年的齋名「晚晴山房」為其方丈室,鑽研佛學,參禪打坐,並自號「晚晴老人」。在晚晴山房,李叔同曾集華嚴經為聯,著《華嚴集聯三百》,其中:
一即是多多即一;
文隨於義義隨文。
發心求正覺;
忘己濟群生。
在晚晴山房,李叔同除著《護生畫集》外,還協助豐子愷編選了《中文名歌五十首》一書,其中選入法師的「送別」、「悲秋」、「憶兒時」等二十多首,作為國內各級學校音樂教材使用。他還與文化界名士郁達夫、徐悲鴻、葉紹鈞交往。
抗戰期間,他憂國憂民,堅持民族氣節,宣傳「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同仇敵愾,把弘揚佛法和抗日救國結合起來。他說:「為護法故,不怕炮彈,倘值變故,願以身殉。古人詩曰:『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吾人一生晚節最為要緊。」
1937年日軍侵佔北平后,其時居住在福建廈門的李叔同得知「盧溝橋事變」的消息,準備隨時以流血來殉教。有人從泉州帶一束紅色菊花送給他,色艷如血,他見了心動,作偈一首:
亭亭菊一枝,高標矗晚節;
云何色殷紅,殉道應流血。
1938年,豐子愷曾邀他到內地避戰亂,他回信說:「朽人年來,老態日增,不久即將終生極樂……猶如夕陽,殷紅絢彩,隨即西沉。」「猶如夕陽,殷紅絢彩」,正是李叔同「晚晴」二字的極好寫照。1942年10月10日,李叔同圓寂於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中。
西歸前三天,李叔同手書「悲欣交集」四字贈送給侍者妙蓮,是為絕筆。這四個字完整地表達了他告別人世前的心境:悲的是世間苦人多,仍未脫七情六慾的紅塵;欣的是自己的靈魂如蛻,即將告別婆娑世界,遠赴西方凈土。李叔同的生前有格言云:
與世為依怙;
如日處虛空。
今日方知心是佛;
前身安見我非僧。
他的處世格言被梁實秋、林語堂等文化巨匠譽為「一字千金,值得所有人慢慢閱讀」。
(選自《中國書齋故事》/王志堅 陳鳳桐 編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6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