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震撼對話 : 我是一個沒尾巴的烏龜

作者:廣南子  於 2008-1-13 11:0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民生熱點|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小美稱,自己是一個「不和諧因素」,沒有戶口就沒有希望

  「我已經準備一年多了」

  新京報:為什麼想到吃藥?

  小美:沒有為什麼呀,就是突然就想死了。

  新京報:吃了之後做什麼了?

  小美:吃下去之後,過了十幾分鐘我覺得肚子特別疼,我就找了個公共廁所。後來還是很疼,我就出來,碰到了一個同學,就把我送到醫院了。

  新京報:整個過程里有沒有覺得害怕或者後悔?

  小美:我沒有後悔。就是中間特別疼的時候有點害怕。我想疼過去就好了。

  新京報:如果同學沒有發現,你會求救嗎?

  小美:我想不會。如果沒有(被)發現,我想我會打車先回家,在床上躺一會兒,爭取死在自家床上。我是一個存在的不和諧因素,我要讓自己和諧掉。

  新京報:那沒有想過你爸爸見到你這樣,會特別傷心呢?

  小美:他是會特別傷心,但是他也解脫了,再也不用為我的事情操心了。

  新京報:為什麼用亞硝酸鈉?你的亞硝酸鈉從哪裡來的?

  小美:因為亞硝酸鈉最容易找到,安眠藥還需要醫院開方子。我從實驗室的試劑管里拿的,裝在感冒膠囊里。我當時做了好幾個,分了幾個給同學讓他們用來澆花。剩下的一個我一直揣在書包里。已經揣了很長時間了。

  新京報:為什麼揣著?

  小美:為了讓自己消失。我已經準備一年多了。我想哪天想死的時候,遲早會用上的。

  新京報:知道吃的後果嗎?

  小美:我知道,首先是全身抽搐,臉色發紫,最後是七竅流血而死,死相應該很難看。

  「我覺得自己已經夠堅強了」

  新京報: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沒有戶口的?

  小美:我去同學家,知道同學家的房子是不用交房租的,我覺得太可樂了。還有人住房子是不交房租的。

  新京報:你覺得房子和戶口是聯繫在一起的是嗎?

  小美:是。我自己去過派出所,我說了我的情況,結果民警說,你沒房子還想要戶口?民警還說我是未婚生育的孩子,不在計劃生育的保護範圍內。

  新京報:覺得沒有戶口給自己最大的傷害是什麼?

  小美:打個比喻吧,有一堆烏龜,人家都有尾巴,我就是那個沒有尾巴的烏龜。

  新京報:想過高考的事情嗎?

  小美:我是學理科的,我對生物感興趣,以我的情況,我高考考上北理工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我現在沒有機會。就算是出國也要辦護照,沒有戶口沒有什麼希望。

  新京報:其實可以慢慢解決這個問題,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死的方式?

  小美:你覺得能解決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如果你了解,你就不會這麼想了。等你了解了,你們報社也不會報了,因為不出彩,不新奇,吸引不了讀者。

  新京報:你覺得我們只會為了出彩去報道這個事情?

  小美:媒體不都是這樣嗎?

  新京報:你應該更堅強一點?

  小美:如果你是我,你把我的事情全部都親身經歷一遍,你能像我成績那麼好,整天笑呵呵的,我相信你做不到,我已經夠堅強了。

  新京報:能告訴我你選擇吃藥的真實感覺嗎?

  小美:我覺得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所有的人際關係都讓我受不了。我看見人就害怕,我到人多的地方就會喘。我從小就怕陌生人。但是從小我(就)被寄養在生人家裡。

  「最好的死法是被車撞死」

  新京報:和你爸爸交流過你的想法嗎?

  小美:沒有。我爸覺得沒有戶口是我不爭氣。

  新京報:這和你不爭氣有什麼關係?

  小美:我爸就是這麼想的。我覺得我爸爸是經過「……」的人格被扭曲的人。他心理有點變態,我覺得我自己也是。

  新京報:有沒有試著去溝通?

  小美:我們有代溝,沒法談,一談就罵我。我想過的最好的死法是被車撞死。這樣我爸爸還能得到賠償金,也不辜負他白養我這17年。不過我沒有戶口,不知道我死了,我爸會不會連賠償金都得不到。

  新京報:你試著去撞過車嗎?

  小美:沒有。主要是我覺得我要是主動的話,撞我的司機太可憐了,我會對不起他。

  新京報:和老師交流過嗎?

  小美:老師也沒辦法,我爸爸都沒辦法。再說,誰知道對我進行風險投資會不會失敗啊。

  新京報:你為什麼會認為情感是一種風險投資呢?

  小美:對別人寄託感情得不到回報,不就是風險投資失敗了嗎,就是折本了。

  新京報:你有過這樣「折本」的經歷嗎?

  小美:沒有。我不在別人身上寄託感情。

  「學習好是因為我有能力」

  新京報:你成績好嗎?

  小美:班級第一吧。我不喜歡學習。

  新京報:為什麼不喜歡學習?

  小美:這個地球上有一半孩子都不喜歡學習。我學習好只是因為我有能力,不是因為我愛學習。我爸覺得我要學習好,要不然我就給他丟臉了。這次這個事情他也肯定氣死了,我又給他丟臉了。

  新京報:父親給了你壓力嗎?

  小美:如果只是我自己,戶口給我的壓力不會這麼大。我覺得無所謂。但是我爸接受不了。

  新京報: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父母沒有結婚生了自己?

  小美:高中吧,具體忘了。

  新京報:當時想到什麼呢?

  小美:太可樂了,我爸爸整天一本正經地教育我,他居然沒有結婚就生下我。

  新京報:平時喜歡什麼?

  小美:我喜歡看張悅然的小說,喜歡聽搖滾。但我爸不喜歡這些東西。

  新京報:你覺得自己受到的最大打擊是什麼?

  小美:我爸讓我特別寒心。他是世界上最忙的人。從小他和人聊天聊得高興,就把我寄養到陌生人家裡。

  新京報:有沒有最快樂的事?

  小美:沒有。

  新京報:如果你的戶口辦下來了,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小美:我一定要變態一下。如果戶口辦下來,我一定不噁心地聽一首口水歌。我還要暴飲暴食。

  新京報:以後還會輕生嗎?

  小美:誰都不知道以後的事情。

  人物印象

  小美最讓人吃驚的是她笑起來眼睛里的嘲諷。她常用一個評價語是,太可樂了。一邊笑一邊用探究的目光盯著你,看到你吃驚,她甚至有點得意。她努力讓自己像個大人,對這個世界的隱秘和不公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

  她其實只是一個孩子。她會前後矛盾,有時候表現得對戶口毫不在乎,有時候卻表現出一次次被歧視的痛苦。

  在老師眼裡,小美是一個懂事聽話,成績非常好的學生。在父親眼裡,小美和他多年來一起相依為命,感情深厚。

  在記者面前,小美努力想表現出,她不是這樣的。她讓自己顯得偏激,讓自己顯得和周圍的一切都不協調。她恨不得否定別人說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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