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大學剛畢業,我是一個純潔可愛的女青年。在追求我的人當中,老公是最不起眼兒的一個。
結婚以後,我對他說:「大學的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帥;隔壁張阿姨給我介紹了一個稅務局的,錢比你多,人比你靈活;咱主任的外甥是個博士,馬上要出國。這麼多人我嫁給你,你說我虧不虧?」他聽了我的話,很緊張,連連拍胸口:「好險啊,我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德,修了福,上天才把你給了我,你嫁我太虧了。」
為了對得起我的「下嫁」,他各方面都嚴格要求自己,力爭成為一個模範丈夫。家務活做得沒挑剔,對我體貼入微,全單位的人都羨慕,常常在食堂看見這樣的情景:我吃完飯,公主一樣昂著頭轉身就走,他勤勤懇懇地留下收拾碗筷。有一次,我和人聊天聊得起勁,等食堂人都快走光了,才發現他還站在身邊:「你做什麼?」「等你吃完,洗你的碗啊。」哇!我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時間長了,「我嫁你虧了」成了我鞭策老公前進的座右銘。女友的老公升職了,我回家眼淚汪汪:「我哪點比她差?憑什麼她有車坐?我嫁你真虧了!」老公聽了不做聲,抱起電話一陣狂打,找到一份新差使,勇敢地辭了工作,下海掙錢去了。同學的老公忙著出國考試,辦移民,我生氣地對他說:「那個同學比我差遠了,她老公都能出國,你就不想想前途?我嫁你真是虧了!」老公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一個星期把煙給戒了,每天晚上看英語到深夜兩點。
十年過去,一個母系社會的雛形悄然在家裡形成。他已經習慣對我讚不絕口:「我這人命真好,你看你樣樣都好,我娶你真是有福!」「那是,我嫁你才虧了呢!」我大言不慚地點點頭。
誰想,一個朋友見了我老公,沒幾天功夫,就深深被老公的水平和氣度所折服:「你老公配你真是綽綽有餘!論修養,論為人,你哪點比你老公強啊?你知足吧!」甚至就連小妹也說:「除了姐夫,你到哪裡找這麼好的人?」「是嗎?我嫁他不虧?」「他疼你,愛護你,才會怕你嫁他虧了,換別的男人,你這樣的鞭策早就不理你了。」我聽得心驚肉跳。
沒事的時候,自己對鏡照照,臉上皺紋多了,皮膚糙了,腰也粗了,和十年前簡直沒法比。再偷偷看老公,三十齣頭正是男人花骨朵一樣的年齡,身上的青澀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不動聲色的涵養有了,那堅定的眼神,自信的舉止,比十年前強了許多。我不由地心裡發慌:他娶我是不是虧了?
晚上,不知為什麼又和他吵了起來:「你看,一點出息都沒有,我嫁你真是虧了!」習以為常的這句話一出口我卻沒有了以往的鎮定,有點發虛地看著他,他卻依舊聽話地關了電視 ,拿本書看了起來。
我慶幸地吁出一口氣。 看來「我嫁你虧了」這句話已根深蒂固地在老公腦子裡紮下了根,他晚一天反應過來,我就能多過一天幸福日子。不過我想,以後這句話不能隨便說了,不然會刺激他提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