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電視台主持人胡紫微

胡紫微自稱「胡姐姐」
我自己有記日記的習慣,也是高興就寫,有話則長,慢慢形成依賴,熟極而流,下筆快的了得。原本想博客也差不多的一回事,沒想到卻很艱澀,眼見著又頗有幾日未動筆了,竟有些負擔了似的。今天,忽有所悟,也許,竟是起了標題的緣故。起了標題,就成了命題作文,有了框框,變得不好玩了。所以決定,從今天起,嗯哼。
這兩天一直做著陰雨天最該乾的事,蜷縮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看閑書。現在手上的是止庵大哥的《如面談》。先就喜歡這名字,有一種輕聲淺笑、絮絮而談的無可無不可的況味,上大學時狂愛魯迅,尤其記得第十五卷《兩地書》,許廣平給魯迅寫信的抬頭:樹人先生吾師上下。把它豎起來看,更好,有老時年間小女生對心愛的老師的一份很別緻的嬌嗔。還有就是結尾的那一句:見字如面。見字如面,如面談,在陰陰的早上,看著聰明人的聰明文,無端地高興著,又夾雜一些小小的觸動和輕愁,沒辦法,骨子裡還是追求淺吟低唱的小情懷呵。

《如面談》封面 《如面談》里有一篇《普通的生活》。「說章太炎批評考古學家,他們考了一天星斗,我問他漢朝人吃飯是怎樣的,他們能說出么?」這確乎是個問題,但是,追求宏大敘事的專家們大都不屑於此,總是把興趣放在那特殊的一方面,譬如對民俗的獵奇,反而把實際的人生給忽略了。所以,當有文學作品涉及到當時當地具體而微的日常生活時,就顯得很珍貴,譬如說《紅樓夢》。文中特別舉了《海上花列傳》的例子,這部被張愛玲認為是「在我所有看過的書里最有日常生活的況味」的舊小說,寫的是民初上海的風月場的故事,書里可以找出許多的生活細節,比如一碗面二十八文,四個人的房飯每天八百文,是經濟史的好材料;當時便是嫖客和婊子,出街也要分坐兩車,是民俗的好材料。
這讓我想起八月份《看電影》上對李安的專訪,印象里這是李安較早的對《色,戒》所作的全面地導演闡釋。文章很令我驚訝的是,讓李安最折磨也最花功夫去實現的是再現那個時代,1943年的上海。「再現」這個俗爛的詞,在李安這兒用起來就不得了了。中國人是不怎麼有存續傳統的傳統的,所以,十年前的吃穿用度都灰飛煙滅了,更何況幾番顛覆的1943年。那時候,人喝水的杯子是什麼樣的都是再沒人能說清的。更何況,一個房間下來,幾十上百件家什器具,都不能看出假來,美工的工作每每要過李安這一關,把年輕人愁也愁煞。還有,那時人日常說話的口音是怎樣的?肯定不是如今的普通話或台普,但是文明戲的演繹味又重了,這也是李安頭腦里很費斟酌的一個挑戰。梁朝偉是開拍半年前組裡就聘了特別的老師,也是那時代的過來人,日偽時期當紅的小生一遍遍飛過去一句句教的,梁朝偉壓力大到不行,威脅李安說,如果開拍要改詞的話,馬上死給你看!記得在採訪的最後,談到對影片的期許,李安說了一句挺重的話,他要後人再去研究1943年上海生活的點點滴滴,《色,戒》將成為最權威的註解之一。
當我們的所謂野心之作都在大談夢境、附體、在敘事結構上故弄玄虛的時候,有這樣的影人,還在下著這樣簡直考據癖的笨功夫,真的讓人覺得不同。我想,這不止是一個趣味的問題,他其實是對於什麼是價值的思考和取捨。
止庵的文章寫於12年前,李安的電影將在20天後上映,可能李安沒機會讀過這本樸素的小書,但是,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都是老輩子傳下來的文人的情懷,雖然不是顯學,雖然這樣的文人和這樣的情懷都越來越少了,但也不妨礙他們在薄蔭的秋涼里安靜的綻放,讓理會的人理會得。(文/胡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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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廣南子 於 2007-12-30 09:44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