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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不勝寒」—— 兩部關於高層的回憶錄

作者:廣南子  於 2007-12-28 13:2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有兩部新書頗值得一讀,一是「延安五老」之一林伯渠的女兒林利的《往事瑣憶》(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年5月版),一是曾任國務委員兼公安部部長王芳的《王芳回憶錄》(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這兩部書,由於作者特殊的身份,以及所憶及的「特殊」往事(前者外界稱之為「江青『女官』的回憶錄」;後者也被書界稱作「抗戰版的『無間道』」),極具可讀性。

  關於高層人物的回憶,一向是最能吸引讀者的讀物,而在「宏大敘事」之外,如領袖生活、家事等,也是廣大讀者感興趣的書籍。不過當年共和國領袖的子女、身邊的工作人員(如警衛、秘書、翻譯等),他們所寫的書籍已有殆盡之勢,且往往流為泛泛之談的「大眾閱讀」物,因而現在書肆上有關這方面的書籍,似乎已輪到共和國領袖的晚輩們(如毛新宇、孔東梅等)成為寫作的主體了,可惜他們畢竟不是親聞親歷,在史料上未必能有突破,也就姑妄看之可也。在領袖題材的出版資源將告罄之時,林利、王芳的回憶就顯得分量頗重:作者身份的特殊性、視角的獨特性以及其題材的某種揭密性等,都會讓讀者眼睛一亮。

  有關江青的「匿名信案件」

  林利的父親是中共元老林伯渠,林老也曾是中國民主革命的元老(孫中山同盟會的「資歷」),後來是著名的「延安五老」之一,戰爭年代與周恩來等專事國統區的革命工作,身居要職。不過,他身邊曾經發生過的往事可能會讓人始料不及:在他身後,他的夫人居然自殺了!這樁幾乎從未被人提及的往事,在《王芳回憶錄》中有了最新披露。原來,曾任國務委員兼公安部部長的王芳在任浙江省公安廳廳長時(即在他是「毛主席的『大警衛員』之時。毛澤東喜歡杭州,曾長居此地),曾經手偵破過一樁神秘的「欽案」——「18號案件」——一封揭發江青的匿名信的案件。

  當年延安時期毛澤東和江青的結合,自婚姻開始一直就有風波。此事亦頗為蹊蹺,一樁男女好合的婚事,何以會弄得那樣雞飛狗跳?當時,反對者從總書記張聞天,到從事特科活動的王世英、楊帆,再「一水漣漪」到項英、潘漢年等,有多人涉及。到後來江青打破沉寂,從後台走到前台,炙手可熱之後,更是鬧到凡是知道她底細的都要蒙受不測之禍,過去「上海灘」她的熟人等,都沒有好果子吃。甚至在紅牆之內,領袖們的夫人們也圍繞這件舊事,或明或暗有一場格鬥,比如林伯渠的遺孀朱明就因此走上了不歸路。至於其中的具體情節,雖有王芳等的片斷回憶,迄今並沒有完全曝光。此外,當年東海艦隊司令陶勇的夫人朱嵐也曾說過對江青不滿的話,因而也被列為懷疑作案對象,而知悉江青舊事的,幾乎無一例外都面臨尷尬。因工作才知道了江青舊事的王芳,後來竟被江青點名押解至北京,被武裝看管和審查達7年之久,后經毛澤東親自批示,才獲得了自由。

  高層的故事

  林利的《往事瑣憶》,沒有提及發生在她家裡的這樁舊案,甚至對林伯渠提的也不多,原因是她在父親身邊生活和工作的時間很少。林伯渠的婚姻發生過變化,林利是他早年家鄉的妻子伍復明所生,后因兩地睽隔,遂天各一方。此後林老在蘇區、在陝北,又有幾度婚姻,朱明是其中之一。

  林利這本書中所憶及的「特殊」往事,是她到了延安之後的故事,如赴蘇聯學習(共產國際黨校),那些與她同窗學習的「老幹部」的故事(「乾媽」蔡暢、張聞天夫人劉英、賀龍夫人蹇先任、李六如夫人王美蘭、毛澤東夫人賀子珍、鄧小平的前夫人金維映等),以及她「最要好的朋友」孫維世的故事。

  以林利特殊的身份,當時能夠接近領袖的夫人們,多少是有點「神秘」的。然而,當我們讀了她寫的回憶,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高處不勝寒」,她們的經歷是那樣驚心動魄。比如賀子珍,其中有一段情節,即「關於她的婚變的情況我們原來都一無所知。1939年的一天晚上,大家坐在俱樂部大廳聽翻譯讀報,其中一段是塔斯社記者在延安採訪毛主席的報道。其中這樣寫道:『夜深了,我們告辭,毛澤東和他的妻子送出來,在月光照耀的山坡上,我們邊走邊談……』大意如此。我們不禁大為震驚。全場,包括賀子珍同志在內,都沒有料到這種情況。大家沉默著,賀也不作聲。她非常鎮定,直到讀完報,大家散去,她也沒有流淚,沒有悲訴」,以及「她作風潑辣,性格剛直,說話急躁,不顧對方反應就大聲爭執,後來竟被院方視為有精神病,被送進精神病院」。再有金維映,竟是「結局最慘的」,「聽說她在中央蘇區時就擔負過重要的工作,長征中路過少數民族地區時,為了做統戰工作,她和一位女酋長喝血酒,拜把子——茅盾的《子夜》中寫過一位黨的女地下工作者阿金,就是以她為原形」,最後也進了精神病院,「只見她身穿一件灰色呢質外套,頭髮卻被剃光了」,乃至蘇德戰爭爆發后「下落不明」。此外,「和她差不多同樣情況的還有一位劉群先同志,原是博古的夫人」。

  苦難的歲月,苦難的故事。

  林彪與孫維世

  林利的《往事瑣憶》,還有林彪的故事。

  關於林彪,拙眼所見其傳記的全部版本,都沒有林利所回憶的內容,如當年共產國際黨校軍事班的全體中國學員等,曾計劃由林彪率領從蒙古進入中國,再回延安。不料國民黨封鎖了邊界,以致中共中央公開向蔣介石通知,說明林彪因平型關戰役負傷去蘇聯治療,又是黃埔軍校的學生,也是蔣的學生,要求允許他回國並提供交通工具,國民黨這才派飛機接他。此外,還有林彪的一段「小插曲」——他在蘇聯的婚姻破裂與孫維世有關,即當時有妻有女(剛剛出生)的林彪,竟與「老搭檔」劉亞樓都在追求孫維世,種種悲劇因是而起。

  關於孫維世,林利說:首先要澄清一個事實,原來在那個年代,孫「正值十九、二十歲的花樣年華,不僅風華絕代、光彩照人,而且性格開朗,聰穎,活潑,傾慕她的大有人在,但她本人並不在意,有時開開玩笑,甚至『惡作劇』一番,當然都是善意的,結果大家一笑置之。從根本上說,她對這些歷經考驗的紅軍同志是尊重的,從未和哪一個人有特殊的密切關係。至於林彪,維世開始時不僅把他當作一位紅軍英雄,而且認為是自己的校長(抗大校長),是尊敬的。一次,在七部,林彪從食堂端飯回屋子,維世見了,趕忙跑過去,接過飯來,恭恭敬敬替他送進房裡。她卻完全沒想到,這位比她年長十來歲的校長會追求她。孫維世最初大約也未覺察到林彪的意圖,後來知道了,她也像對待別的追求者一樣,以調皮詼諧的態度應付」。不曾想,到了後來,「關於維世,也有一些流言蜚語,我認為全是嫉妒和封建意識的表露。而且男性是主動地追求她,在別人口裡,卻把她說成『罪魁禍首』。幾千年來中國歷屆封建王朝的覆滅,往往歸罪於女子,說她們是亡國的禍水。沒想到在先進的人們中也有這種落後意識。在七部、八部時,聽到一些男同志口中說這樣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意思是說更換妻子似乎是一個很順理成章的事情。我非常反感。我想,男人有什麼特權使用這種誣衊女性的話語!後來我見到,確實有這種情形,影響還相當大」。

  親歷者憶及的這些往事,看似瑣碎,其實不能簡單地以「瑣事」看待。

  林利見到的江青

  《往事瑣憶》還講了林利親見的蘇聯內部情況,如肅反等。由於作者的特殊身份和諳於俄語,在擔任領導人出訪時的翻譯期間,她還親聞了蘇聯猜忌中共「走南斯拉夫道路」、「走富農路線」以及對中國人的傲慢,如尤金到浙江大學參觀,在與教師座談中,有教師向他提出問題,他竟不屑一顧地說:「我只能用馬克思主義的語言同你們說話」,那意思是說對方的語言是非馬克思主義的或反馬克思主義的,鄙夷之情溢於言表。這些回憶都有一定的歷史價值。

  當然,林利的《往事瑣憶》,最吸引人的是她對江青的回憶:江青可是曾在毛澤東面前說過,林利是她的一位「知心的朋友」的啊。書中回憶了江青在蘇聯、杭州的幾次養病過程,暴露出江青性情中的跋扈、任性、尊卑觀念濃厚:她在蘇聯熱讀《御香縹緲錄》,關注那些描寫西太後生活起居、言行舉止的內容;她為斯大林的去世而號啕大哭;她強烈「反對蘇修」的由來(江青的病痊癒后,蘇共幾位領袖夫人為之宴請祝賀,但這次會晤卻令她不愉快,因為席間馬林科夫夫人問她今後打算做什麼,並問了她的學歷。當知道她學歷不高時,就以俄羅斯人粗魯率直的口氣說:那就留在蘇聯學習吧,就到我們的電力學院來學習吧。江青的自尊心大受挫折,一時氣極了);對劉少奇成見的由來(斯大林宴請中共代表團,同時邀請了江青,劉少奇事前囑咐江青說話要謹慎,這讓她惱怒異常);以及江青給作者講述的過去的「私事」,如所謂「遇見了毛主席,這才開始有了真正的愛情」;懷疑上述「匿名信」是上海的賀子珍所為等等。無疑,這都是極具可讀性的。

  那是一段怎樣的歷史歲月?那是一段怎樣的生活?它讓人不由想起英國小說家狄更斯在《雙城記》中的句子:

  「這是最好的日子,也是最壞的日子;這是智慧的時代,也是愚蠢的時代;

  這是信仰的時期,也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

  這是希望的春天,也是絕望的冬天。我們面前好像樣樣都有,但又像一無所有……」

by 散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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