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ZT: 淺談「田忌賽馬」之貽害

作者:sousuo  於 2009-11-28 02:1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4評論

文章提交者:俗士 

    一個不知出處的說法竟是從我小時候就被植入大腦深層的,即:中國人和猶太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對於這個觀點我不僅深信不疑,而且一直伴隨我,直到前幾年才隱約感到有些不靠譜。英克•羅布德森在《他們為什麼效忠希特勒》一書的序言中說:「假如有人親口說,我是最強壯、最勇敢、最偉大的人,那麼每一個聞聽此言的人都會尷尬的閃開:吹牛者沒有市場。可是,假如有人把主語『我』換成『我們』——我們是最強最棒的,是『人中之王』,是上帝精選出來統治萬民的人——那麼一定有很多人喜歡聽。」所以將「我」用「中國人(中華民族)」代替,再拉上「猶太人」作陪綁,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就顯得很真實了,大家也就會覺得作為中國人很自豪了。

    另一個曾令我倍感驕傲的觀點——中華民族是勤勞、勇敢、智慧的民族。也是這幾年才發現:其實每一個民族都可以這麼說。例如,在介紹少數民族的書籍和節目中也常見這類話,即使那個民族是剛剛脫離刀耕火種的生產方式,照樣會說「智慧的XX民族在艱苦的環境下創造了XX燦爛的文明」云云。推而廣之,此類話也適合全世界每一個民族。然而,每個民族都可用的套話,怎麼就成了中華民族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呢?而且,既然是「最聰明的」和「勤勞、勇敢、智慧的」民族為什麼至今這麼落後呢?我們的聰明、智慧表現在哪裡呢?

    要是反思我們的文化,就不難發現,我們不但不聰明,而且常常表現得很弱智和無恥。其實,早就想說這個話題了,只是沒下定決心,因為這樣說是很傷害國人感情的,尤其是那種不知從哪裡來的虛妄的優越感。我想,在一元信息來源環境下,國人有這種自戀的認識幾乎是必然的結果。當然這樣泛泛地說是很難服眾的,我藉此淺談「田忌賽馬」這個中國一個古老的智慧來剖析、解釋一下。

    也許,只要是中國人,哪怕沒什麼文化,也能說出很多代表中國智慧的故事、傳說,「田忌賽馬」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極重要的——從給不識字小孩子的圖畫書,到教小學生識字的智慧故事,再到中學生課本學習古文的課文,都在對孩子們灌輸這一「五千年文明」的智慧。我們常說,中國人喜歡撒謊,做事不講規則,沒有契約精神。雖然我無法知道中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毛病,但能成為一個民族共性的現象,一定有著深刻的文化內涵。有一點我敢斷言,「田忌賽馬」的智慧對我們民族的這些國民性的影響是極大的,貽害也是深遠的。

    齊國使者到大梁來,孫臏以刑徒的身份秘密拜見,用言辭打動齊國使者。齊國使者覺得此人不同凡響,就偷偷地用車把他載回齊國。齊國將軍田忌非常賞識他,並且待如上賓。田忌經常與齊國諸公子賽馬,設重金賭注。孫臏發現他們的馬腳力都差不多,可分為上、中、下三等。於是孫臏對田忌說:「您只管下大賭注,我能讓您取勝。」田忌相信並答應了他,與齊王和諸公子用千金來賭勝。比賽即將開始,孫臏說:「現在用您的下等馬對付他們的上等馬,拿您的上等馬對付他們的中等馬,拿您的中等馬對付他們的下等馬。」三場比賽完后,田忌一場不勝而兩場勝,最終贏得齊威王的千金賭注。於是田忌把孫臏推薦給齊威王。威王向他請教兵法后,就請他當作老師。
                        ——《史記》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第五》譯文


    其實,只要一點破,再讀這個故事就很容易發現,田忌(孫臏)就是勝在作假、破壞規則和契約上——用下等馬假充上等馬、上等馬假充中等馬、中等馬假充下等馬於齊威王比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或許古文過於簡練,會有人說,文中的規則並不太明確(其實很明白,既然分上、中、下輩,就是要按此規則比賽)。那麼,作為民間傳說的「田忌賽馬」的故事,說得就非常明確了:「齊國的大將田忌,很喜歡賽馬,有一回,他和齊威王約定,要進行一場比賽。他們商量好,把各自的馬分成上,中,下三等。比賽的時候,要上馬對上馬,中馬對中馬,下馬對下馬。由於齊威王每個等級的馬都比田忌的馬強得多,所以比賽了幾次,田忌都失敗了。……」其中所述的非常明確——約定了上馬對上馬、中馬對中馬、下馬對下馬進行比賽的規則,因此,田忌(孫臏)違規、違約是顯而易見的。

    這個故事就這樣傳頌千古,大家都很以為然,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說:這個故事表現了「孫臏細緻的觀察能力和運籌能力」,揭示了「如何善用自己的長處去對付對手的短處,從而在競技中獲勝」……這說明國人普遍缺乏規則和契約意識以及對作假行為的認同,也說明我們這個民族整體是不知善惡和無恥的。也許,這也是我們民族始終無法走出蒙昧,走進文明的原因。或許,嚴復所說:「華風之弊,八字盡之。始於作偽,終於無恥。」不是危言聳聽。

    我認為,田忌(孫臏)的勝利是以葬送誠信、守則、公平等人類最基本的善行為代價的,其行為應該說是極惡劣的。而把孫臏此計作為一個民族的最高智慧,弘揚、傳承了上千年直至今天,硬生生地把這種意識植入國人靈魂深處,這實在是令人悲哀的。就在這樣教育下,撒謊、做事不講規則已然是我們民族的價值觀和行為準則,成為一種文化基因。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哪個民族會把作假、不誠信、無視規則和契約作為偉大智慧來傳承的。

    也許有人會說,雖然有些無恥,但你不能否認其聰明,說弱智有些不靠譜。這樣說,只能證明我們民族確是弱智的,因為我們只能看到破壞規則和契約帶來的好處,無法理解遵守規則和契約的意義。「田忌賽馬」的故事告訴我們的是:遵守規則和契約將會失敗,破壞規則可以出奇制勝。於是,我們深刻地認識到遵守規則和契約的危害,這樣,大家就都不願意遵守規則和契約。

    由於大家都不遵守規則和契約,就會讓人對所面對的事情感到沒有底,會產生焦慮感,甚至恐懼,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破壞規則,以求佔得先機。

    就像現在,有孩子在上學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不給老師送禮,就會擔心自己的孩子受歧視、被老師罵,於是大家都送禮(一點說明:我至今未給老師送過禮,老師對小女也還不錯,甚至比一些家長送禮的孩子還要好,當然這是因為她成績好)。其實,大家都送禮,結果和大家都不送禮一樣,而且可能更糟,因為,這樣不但不能消除自己的顧慮,而且還花了冤枉錢。當然,有人認為,我多送就會有用,但這樣一來二去只能造成禮越送越重,最終,能花得起大價錢佔得先機的只能是有權、有錢的人。大部分普通人家反而失去了規則的庇護,從而致使權力更加張狂。

    事實上破壞規則對於少數人是高效的,對於整體是低效的,甚至是代價高昂的。但是,就像人們都會對維修技術高超的技師豎起大拇指讚揚,卻無視平常認真保養、維護良好令機器不出故障的操作工;能看到救火的英勇,卻不以為為不發生火災所做的工作是一種偉業一樣,我們只能看到事物的直觀的現象,不會、也不願意做進一步地分析,找出事情的根本。「田忌賽馬」讓我們把表象智慧的邪惡當作了高深的智慧,並對其尊崇有加,所以,只能說我們是弱智的。

    比如說,十字路口、紅綠燈下的情況是我們熟知的,在一些管理得好的十字路口,大家可以順暢、安全地通行,而沒人管理的十字路口是混亂和危險的。也就是說,如果大家都能遵守交通規則,那麼所有的十字路口都應該是順暢、安全的。但是,這在中國這卻是不可能的,如果十字路口沒有警察,則紅綠燈就形同虛設(要是有電子警察,那對汽車還是有效的,對行人和非機動車則無效)。

    在這種情況下,警察是代表著權力的。從此也可以看出,中國人骨子裡是屈服於權力而無視規則的。我們寧肯在警察的監控下戰戰兢兢,也不願在遵章守則中堂而皇之。不僅如此,國人對遵守規則還常常嗤之以鼻。比如:前幾天,我騎自行車,到一個沒有警察的十字路口,看到綠燈閃爍,紅燈亮起就剎車停了下來,但其他人卻照樣前行。由於我停車,擋了後面一個人,他很是不滿,在很快繞過去后,罵了一句:「還有這種背時鬼!」。

    如果有人認為,這是小事,不值一提,那麼我想說:觀人於微。同樣,觀察一個民族的共性也可以從小處著眼。當然,放到大的事件中,同樣如此。比如,前兩年的「大頭奶粉」事件和去年的三鹿奶粉事件。要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想害死人,那是不客觀的。而且造成三鹿事件的責任者也包括從奶農、飼料、運輸、收購、政府監管、媒體、銷售等諸方面。而一般而言,每個環節,都不可能是以害人為目的的,他們害人的動因或許僅僅是希望在競爭中佔得先機。憑我在做生意的經歷中,對假冒偽劣產品產生的過程和動因的觀察和思考,可以這麼說:開始,違規害人的行為並不會產生這樣直接的惡果。但當所有業者都以破壞規則為競爭手段時,要想佔得先機就只能是更大的違規,如此累進,最終出現類似「大頭奶粉」和「三聚氰胺奶」的事件。我想,這就是阿倫特所說的「平庸的惡」。這樣說並不是為造假者、作惡者開脫責任,而是要說明大惡往往是小惡積累的結果,防微杜漸,警惕小惡可以有效地防止大惡。事實上,我們的所作所為往往是在縱容小惡,甚至自己的一些行為就是小惡,而我們卻習以為常。好了,這個話題再說就離題遠了,就此打住,也許以後有機會再說。

    言歸正傳。由於,上千年形成的以破壞規則、無視契約為智慧的文化,所以,國人是沒有規則意識和契約精神的。我認為,不敬畏規則也就失去了規則的庇護,就必然要屈服於權力。其實,齊威王們是深諳此道的(齊威王後來請孫臏當老師,而未因被戲弄殺了孫臏,或許就說明真正聰明的是齊威王。當我們陶醉在「不弱智都當不了領導」的亢奮之中時,一切就已經有了答案),他們是不會讓規則有效地運行的,即使是他們自己制定的規則,因為,有效地規則體系必然導致權力的弱化,而權力卻會在規則被破壞中得以強化。

    就這樣,我們始終生活在對生存環境毫不知底的恐懼和焦慮之中,而這種恐懼感又驅使我們去破壞規則、去作假……繼而權力、暴力自然就成了我們的主宰。於是,我們不再勇敢,不再忠於職守,喪失了堅守規則的勇氣,因為堅守規則就意味著對權力的挑戰、就意味著可能付出高昂地代價……於是,正義也就不能形成有效的力量,良知自然被泯滅,邪惡則成為社會主流。而暴力或者依附權力成為當權者壓迫人民的工具,或者取代舊的權力成為新的當權者。就這樣,周而復始地朝代更迭。可悲的是:人們破壞規則是因為想擺脫恐懼和焦慮,佔得先機,但結果卻陷入更大的恐懼和焦慮之中。在一個全民族都無視規則、崇尚權力的社會,逆淘汰是必然的結果。

    諷刺的是,當權者也陷於其中不能自拔。沒有了規則的庇護,他們也處於恐懼和焦慮之中,他們擔心被取代,怕被暴力吞噬。他們知道要維持自己的權力,就必須一方面強化暴力,一方面用謊言將自己裝扮得非常強大,當然還要藉助權謀。這就是,謊言和暴力成為專制國家兩大法寶的原因,在中國歷史則表現為「儒表法里」的特徵。我想,或許這也是中國兩千多年專制制度看似強大、穩定,但始終擺脫不了改朝換代的命運的原因。

    一般來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制度,是中國專制文化的根源,我覺得有很大影響,但不是最主要的。我想,如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制度真的是中國專制的根源的話,那麼中國的歷史上的朝代更迭至少不會這麼頻繁,宮廷內亂不會這麼多。其實,中國人是不敬畏皇權的,骨子裡更多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稍有機會就會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這點與我們的鄰居——日本不同,他們才是嚴格意義上的等級社會。而且,中國人骨子裡也是藐視父權的,這一點,從傳統家庭的兄弟分家中就能察覺到。當然,這只是我不成熟的一個思考,在此也不多討論了。

    我認為,「田忌賽馬」的本質是機會主義①。我們現在的所謂「狼文化」與之是一脈相承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宣揚「田忌賽馬」式的智慧,其目的是為了強化權力,是專制獨裁者的馭民之術。

    有一點說明,所謂的「潛規則」不是規則,其實是破壞規則的借口和方法。過於強化「潛規則」意識,只會有助於當權者奴役人民,這是必須警惕的。

2009.11.24.~200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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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 個評論)

回復 大西洋人 2009-11-28 03:24
到海外來, 看中國的經典就會有新的認識
回復 海外憤青 2009-11-28 04:55
對中國的事情,我是這樣安慰自己的,中國要治理得好了,全世界都得完蛋(人力資源太雄厚了),所以中國很難治理得好,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回復 homepeace 2009-11-28 05:33
樓主,要表達的意思不錯,不過用的例子不準確,田忌賽馬用的是兵法,兵法本來就是講求兵不厭詐,至於政治,本來就是不流血的戰爭,所以戰爭和政治,這兩者本來就是以戰勝對手,獲得勝利為最終目的,所謂的契約不過是勝利者的宣言,一紙空文而已。

樓主其實是想說,我們中國人缺乏契約精神,這是跟戰爭和政治無關的純民間的文化底蘊問題。其實我倒是覺得,造成今日這種局面的,正是由於咱們中國人腦子太活了,太回融會貫通了。把很多原本只應該應用於戰爭和政治上的兵法戰術,陰謀詭計,統統應用到了普通的生活當中。到如今:我無爾虞,爾無我詐,已經成了烏托邦式的理想狀態。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太多的謊言和欺騙,導致我們生下來就受到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教育。我們的大腦時刻不停的在想著如何欺騙別人,同時又在時刻不停的想著如何不被別人欺騙。我們很聰明,因為腦子總是越用越靈,但同時我們也很愚蠢,因為大腦的容量是有限的,我們把原本可以做很多偉大成就的大腦空間都留給了騙人和被騙這樣無聊的瑣事上了。
回復 sousuo 2009-11-28 05:41
我們把原本可以做很多偉大成就的大腦空間都留給了騙人和被騙這樣無聊的瑣事上了。

再加上學外語,能混到今天,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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