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失蹤了。
今天下班回家,進門沒見女兒到處亂扔的鞋,心中就有了不詳之感。
女兒今天只上6節課,下午2:30就結束了課程,正常情況下,3:00就應在家上網玩遊戲了,可現在已經快6點了,怎麼還沒見人影?
近幾天城市的治安實在差,圈子裡一直相互警告著身邊出現的搶劫殺人案。都是金融危機鬧的,窮人一多,這治安能好嗎?前兩天,電視還播放一個超市女經理下班被綁架,到現在連屍體還沒找到的新聞,今天,怎麼這樣的事就發生在咱的頭上了呢?
家裡的領導也沒了往日的威風,把可能涉及的女兒的同學和朋友家的電話一一打了,又囑託同學的同學再了解,幾十個電話打下來,結果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女兒2:30后的行蹤。
手機也沒帶,書包不在家,人到底到哪裡去了呢?這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啊。女兒如果到同學家或其它地方,總會電話通知,今天,已經過了6:30,怎麼任何音訊皆無呢?
安慰著抽泣的領導,趕緊開了車出門,到女兒可能去的地方尋找。
圖書館,這裡是女兒從小就喜歡的地方,不是喜歡看書,而是有電腦上網玩遊戲。由於已是吃飯的時間,圖書館里空蕩蕩,管理員認識女兒,告知今天沒見著她的蹤影。
還是到學校吧。
在開車到學校的過程中,咱心裡一直嘀咕,女兒該不會是被綁架了吧?如果被綁架了,會發生什麼事呢?
要錢?咱就那點血汗錢,只要女兒平安,咱給。再不行,如果銀行允許借款贖人,咱借。劫匪不會沒有職業道德,看咱籌錢不及時,今天給咱寄一隻耳朵,明天給咱寄倆根腳趾頭吧?
要色?女兒還小,又不漂亮,劫匪不會這麼沒檔次吧?也說不準,在老美眼裡,亞洲女孩都是美的,所以,才發生了那麼多的中國女孩子嫁老美,而很少中國男人娶老美女孩子的不公平之實踐。但無論如何,孩子如果平安回來就好。
在平時限速35邁的馬路上,咱把車開到了60邁,趕到了學校。
學校停車場還停了不少車,趕緊了往學校里跑,見人就問有認識咱女兒的人沒有,結果很失望,沒有。
學校里只有唯一一項活動:學校樂隊在大禮堂訓練表演。一幫孩子在台上鼓樂齊鳴,台下坐滿了學生和家長。也顧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咱一路細瞧,希望能看到女兒不安分的身影。雖然女兒不在樂隊,也沒有音樂細胞,但沒準這傢伙和樂隊哪個敲鼓的或是打鑼的有這麼一點絲絲,給沾在這裡了呢。
有學生家長認出了咱,以為咱把啥寶貝掉了(當然是寶貝了),咱語無倫次地介紹了情況,該家長肯定地告訴咱,說沒看到咱女兒。
跑到台前,見到領班,把咱的困難向他表述,平時的英語不流利,但今天也不知咋地了,說起話來就沒停下來過。領班領了咱找校值班領導,沒找到,於是徵求咱的意見,願不願意上台呼籲。咱是求之不得,待一曲結束,對了喇叭呼喚:女兒,你在哪裡?
結果,在場的學生,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女兒2:30后的行蹤,有學生家長建議咱報警。
領導也沒閑著,手機和家庭電話輪番使用,向全世界哭訴:女兒失蹤了。手中的電話一直和領導聯繫著,分析了女兒早晨出門的心情,和女兒同學探討了女兒一天的表現,沒有一點離家出走的跡象。再了解,女兒也沒有可以讓她拋棄父母而私奔的「嘔像」,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失蹤了4個多小時。
領導在電話里毫不掩飾著自己的哭泣,對咱道:「從上學到放學,一切都正常,現在人沒了,這就說明了不正常,女兒一定出事了。」
聽了這句話,咱的腿都軟了,不過,還得表現一下鎮定,告知領導,咱這就到警察局報案。
警察局就在學校附近,趕到后,又一次向接待的工作人員滔滔不絕、語無倫次地表述一番。當警察聽到是個16歲的少女,重視度一下提高了起來(估計這樣的事經常發生),馬上安排了街上執勤的一位老太,趕回來具體處理咱的案子。
女警察非常Nice,從女兒的身高體重,到出門的穿著打扮都一一仔細打聽,而且,還讓咱給送幾張近期的照片,並給一張名片,告知,任何時候發現女兒,一定給打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讓領導準備照片,一伺登記記錄完畢,飛車回家,取了照片回來交警察,不放心,再一次問警察,女兒會不會因為犯罪,被警察撈進去了?心裡也嘀咕,即使犯罪被抓,也好過不知死活的綁架啊。
巡警還很認真,和總部聯繫后,就聽到對講機里傳來的消息:今天抓了幾起搶劫案(不是一起,而是是幾起哦,可見這世道亂的),沒有一個女性搶劫犯。完了,女兒連搶劫犯都不是。
正在聯繫著,領導電話里告知,有一個同學告知,說女兒經常到離家相反方向的一個書店看書,讓咱到那裡瞧瞧。
8點多了,女兒失蹤近6個小時了,有報道說,女孩子失蹤超過8個小時,找回來的希望渺茫,現在離8個小時的最後時限只有2個多小時,就看咱的運氣了。
又一次以60邁的速度,飛車書店,手上的電話還和朋友分析了女兒可能的去處,心裡也沒停下來,一直盤算著,如果來美國失去了女兒,自己是否乘年齡還不至於老的不行,回國?還是再次造人?女兒到現在還沒吃飯,綁匪會給她飯吃嗎?如果被綁架了,綁匪不會虐待女兒吧?假如找到了女兒,一定要對她溫柔一點,千萬別再象以前那樣兇巴巴的了;女兒,老爸前幾天還罵了你,現在咱是悔的不行;還有,如果女兒回來了,以後得給買個跟蹤器什麼的,這樣,走丟了容易找到 ……
胡思亂想中衝上了書店二樓,一眼看到了那頭「豬」躺在沙發里睡覺呢(罵她豬算客氣的了)。
那個氣,一下被找到女兒的興奮給沖跑了,仿若遺失的寶貝,在失去希望的最後時刻,又一次突然出現在眼前一樣,雙腿也不聽了使喚,一下癱坐在女兒旁邊。
「為什麼不給咱打電話,告訴你在這裡?」氣憤中,咱的話語都帶了哭腔。
「我沒帶電話。」女兒毫無悔意,象一個要飯的對施捨人的行為嗤之以鼻的冷漠。
沒得談的,現在已經沒有了火上澆油的憤怒,只有了下跪求祖奶奶平安的衝動。
電話通知領導,還聽到電話里領導開心咻鼻涕的聲音,轉而電話通知警察,女警察讓在原地等待,她立刻就到。
辦理了「退案」手續,說了一連串的「謝謝」,回家。
9點後到了家,女兒第一句話竟然是:「媽咪,我餓了。」全沒有一絲悔改的表現。
「哎,哎,來了,來了。」領導帶著紅腫的「燈泡眼」,從來沒有象對待咱那樣的屁顛顛地在廚房裡忙活著,對犯錯誤的人還這樣溫暖慈祥,難道還鼓勵以後犯錯誤不成?
女兒象無事一樣,吃了飯後和同學通報安全(全世界都知道了),估計,在網上一定譏笑父母大驚小怪無事找事的慫樣,咱卻如剛下了刑場陪斬般地有氣無力,沒有了食慾,女兒吃剩的美味飯菜,咱一口都咽不下去,啥事也幹不了。唉,咱算廢了,有這樣一個白眼狼的女兒。
事後,和有關人探討,朋友的女兒認為都是咱們大人大驚小怪,和咱女兒一個鼻孔出氣,女兒對咱的行動不以為然:大白天,我在人來車往的路上走,怎麼會被人綁架呢?總之,一句話,你們這樣驚動警察和大家,讓我以後怎麼在社會上混?
女兒,等別人把你的耳朵今天寄來,你的腳趾頭明天寄來,那個時候就遲了。
和美國長大的孩子沒辦法講道理,怪只怪,她老爸沒見識,關鍵的時候挺不住,軟腿了(好在沒尿褲子)。
一夜無眠,到現在頭還疼著。
孩子,你這是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