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行動：成功拯救綁架者

上星期一（09年6月9日），美國財政部高調宣布允許10家銀行歸還680億TARP救助款。據說是TARP已發放救助款的三分之一。加上4.5億的利息和紅利，奧巴馬急切地向公眾指出，從第一批還款的公司中，政府實際上有了贏利。「While we know that we'll not escape the worst financial crisis in decades without some loss to the tax payers, it's worth noting that in the first round repayments of these companies, the government has actually turned a profit」。蓋特那也說，如果沒有這些（救助）行動，我們會面臨災難性的局面，美國的金融系統徹底垮塌，經濟活動會遭受比我們現在見到的更為嚴重的破壞。「My judgment is without those actions, we would face a prospect of a catastrophic failure of US financial system and much much more damage to the economic activities than we already saw」（REF 0）。 總之，他們要向人們宣示，對銀行的救助是成功的，從而更進一步強調救助是合理的。不救會帶來災難，更何況現在還賺了一點呢！

這次金融危機是金融財團見到軍火財團在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中撈足了錢，眼紅。於是他們製造出超級金融泡沫，然後耍賴要挾納稅人乖乖地向他們交錢買太平。而政府，國會和美聯儲的救助計劃，從更本上就救錯了人。

金融危機源於銀行金融財團的貪得無厭。專家們普遍認為這次危機的規模僅次於上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鑒於上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的教訓，政府不得不出手相救。今年2月，德意志銀行的首席經濟學家Joe LaVorgna 寫了一份題為《還不夠：政府需要購買有毒資產》的分析筆記指出：「納稅人終將以這種或那種方式付出代價，如果不是大幅度減少就業機會，就是以後大幅度提高稅收，或兩者兼有。我們認為政府應該採取以下措施——為金融機構的財務報表上的各種有毒資產，這些仍有可能給納稅人還回本金的有毒資產，政府應傾其所能作出最高的估價」。也就是說你要麼面對20％的失業率，要麼你必須購買有毒資產，不是以資產的實際價值，不是以它的市場價格，而是傾你所有來購買。美國國家廣播電台（NPR）的記者Adam Davidson採訪了Joe LaVorgna ，問他這是不是有點像綁票的味道，他回答：「我不稱它是綁票，我稱它是面對現實。」（REF 1）

不管金融界承認與否，他們事實上綁架了經濟，而且是全球的經濟。為了使各位有一個量化的概念，我先報兩個數據，請看官記住。第一，2008年美國的GDP是14.29萬億（REF 2）。第二，今年4月份的時候，全世界股市的所有股值是58萬億（REF 3）。

那麼，有毒資產有多大規模呢？一年前（2008年4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估計是全世界銀行系統有1萬億有毒資產，今年一月份的估計是2.2萬億。但到了四月份，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估計是4萬億，其中美國的金融系統佔了3.6萬億（REF 4）。也就是說，美國金融系統的有毒資產佔國內生產總值的25％。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估計，不僅數量上調，而且上調速度越來越快。還會上調嗎？這是個問號。

如果你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估計感到吃驚，那麼你再來看看另一個數據來源之後再吃驚也不遲。做投資指導的韋氏研究公司（Weiss Research, Inc）的總裁Weiss博士在他的一篇《不希望的危險後果》（REF5）文章指出：AIG有2萬億的信用掉期互換（CDS），花旗銀行有2.9萬億，摩根大通有9.2萬億，國際結算銀行（各國央行的銀行）有57.3萬億。美國光三家金融企業就佔有14萬億，和一年的GDP相當。國際結算銀行大股東是誰呢？美國。

這回該吃驚了吧？但是，且慢。國際結算銀行還有一個金融衍生品的數據你還沒看過。那是700萬億「概念性」的數量的利率互換合同（REF6）。這一概念了得！它是美國年GDP的50倍！它們真正的價值是多少？沒人知道。如果利率上升，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呢？

所以，無論從有毒資產的規模來看，從對銀行金融界的救助規模來看，還是經濟急速衰退的速度來看，他們確實綁架了經濟。經濟到了不救不行的地步。如果你是美國政府，你恐怕也只有出面救助一條路了。問題是他們怎麼救？救的是被綁架者呢還是綁架者？

2007年次貸危機開始顯露。2007年7、8月份房地產市場泡沫破滅，股市下挫。雖然10月份后股市又回彈，但次貸危機愈演愈烈。2008年起，國會就開始討論經濟救助問題，但上半年沒有結論。當時的癥狀是金融流動性出了問題，尚未波及實體經濟，所以國會沒有結論。直到2008年9月13日 Leamon Borthers 倒閉，造成股市空前恐慌。國會這才坐不住了。10月1日參眾兩院最終通過了《2008年緊急經濟穩定法》，宣布7000億美元的TARP計劃（Troubled Assets Relief Program），希望藉此提供資金流動性。當時的想法是第一期2500億用來購買銀行和保險公司的有毒資產，使銀行有資金繼續提供信貸。但很快發現有毒資產的二級市場不復存在，也無法判斷有毒資產的真正價值，處於無市無價的狀態。而資金流動性急劇惡化，於是，時任財長保爾森臨時改弦，效法英國，決定用這2500億購買銀行優先股，直接向銀行注資。一時間，跟銀行不沾邊的投資信託，保險，綜合企業等公司紛紛改弦更張成為銀行。2500億很快用完。但是直到2009年初，資金流動性還是沒有緩解。銀行間誰也無法判斷其他銀行的壞帳的價值，誰也不能相信財務報表，誰也不敢拆藉資金。布希政府只好另外動用3500億的TARP資金，直接救助他認為有必要的企業。

普通人不知天有多高，2008年10月，我認為7000億無疑是個天文數字。但是隨著更多救助方案的出台，人們很快發現7000億不那麼天文了。根據Weiss博士《不期的危險後果》那篇文中數據，截住2009年3月23日，美國政府已經承諾了13萬億的救助，也就是將近美國全年的GDP。他在文中列出的除了TARP以外的不完全清單：

420億 救助3大汽車公司

290 億 救助 Bear Stearns

1850 億 救助 billion for AIG

3500億 救助 Citigroup

3000億 救助 Federal Housing Administration

870億 支付JPMorgan Chasefor以補償並購Lehman Brothers的損失

2000億 在美聯儲的Term Auction Facility (TAF)框架下向銀行貸款

500億 用於支持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持有的短期公司欠條

5000億 救助各種信用市場

6200億 用於工業國貨幣互換

1200億 用於新興市場（貨幣？）互換

可能用幾萬億來保證聯邦儲蓄保險公司擴大的儲蓄保證金額。

此外美聯決定儲購買：

3000 億 購買長期國債

7500億 購買房貸抵押的證券（agency mortgage backed securities）

1000億 購買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債券

我們看到，已經出台和實施的救助方案，絕大部分是向金融銀行業輸血的。政府救助金融銀行業的數額接近4萬億。效果如何呢？政府已經急不可耐的向公眾宣布救助很有起色，以平息眾怒，提升信心。但實際上，救助的真正效果恐怕還沒有那麼快見分曉。兩派截然相反的意見難分上下。

在我看來，更加根本的問題是美國政府救錯了人。從救助方案看，他們救的顯然是綁架者，而不是被綁架者。這是我請12歲的女兒幫我畫的一張漫畫，以博看官一笑。畫中小人代表經濟，她忘了標明。

這4萬億納稅人的錢有沒有更好救助方案呢? 讓我們來看。

去年第四季度的財務報表顯示各主要銀行的凈資產如下：

任憑經濟規律執行判決。該破產的銀行任其破產。政府用4萬億成立新的銀行取代破產的大銀行（那些所謂大得不能任其破產的銀行）。政府可以收購破產銀行的的硬資產和回聘中下層職員，但不觸及有毒資產。隨著該破產的銀行的破產，政府的新銀行系統迅速擴張，取代它們的經濟職能。政府在3至5年內運行這些新銀行，等危機結束后讓這些銀行上市，實行私有化。這樣的救助方案有什麼好處呢？

1） 更快地解決流動性凍結問題。新的銀行不持有毒資產。誰都知道願意和它們建立業務關係。在危機時刻，吸收存款沒有問題。它們的規模可以和最大的銀行媲美。它們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提供流動性。不存在拿著TARP的錢而不貸的問題。

2） 更快更合理地解決有毒資產。由於有毒資產無市無價，評估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目前的方案是，私人購買有毒資產，私人出15％，納稅人出85％。如果贏利，私人和政府按比例分成。如果虧損，私人最多虧7％。前面說過美國金融系統持有有毒資產估計是3.6萬億。納稅人承擔著巨大的潛在虧損。如果按我的方案，由於新的銀行只在拍賣會上收購死去銀行的硬資產，避免了對有毒資產評估和處理的漫長而又棘手問題，更重要的是納稅人沒有風險。

3） 在我提出的救助方案下，納稅人不是為銀行家的貪得無厭而買單，而是重建新的銀行系統。一旦危機結束，新的銀行上市，納稅人只會賺錢，而不會虧損。

4） 最重要的是原則問題。市場的遊戲規則不因為輸家太大而改變。市場規則和法律一樣，必須立威。資本主義的原則是人們可以自由地作出經濟決定，但同時必須承擔經濟責任。他們可以享受自己自由的決策成果，也必須承擔自己的決策後果。我的救助方案堅持了市場遊戲的規則，而現在的救助方案本質上是對富人實行社會主義，對窮人實行資本主義。我們可以預見再過10年，政府一定會捲入一場更大量級的經濟救助。其道理就像15年前由於政府救助了Savings and Loans 製造的金融危機，今天就不得不救助整個金融系統一樣。

在2月份，我曾在Illinois州的參議員Dick Durbin和我的選區的眾議員Judy Biggert的個人網站上留言，陳述我的想法。沒有迴音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因為議員們要救的就是他們的利益相關者。如今各政界要員都已經宣布救助首戰告捷。這個想法也許更是時過境遷了。

但願國會和政府的救助計劃是成功的。不過我可以斷言：由於這次救助，15年之後納稅人一定會救助更高的量級的危機。

參考鏈接：

0）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y.php?storyId=105173860

1）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y.php?storyId=101224460

2） https://www.cia.gov/library/publications/the-world-factbook/geos/us.html#Econ

3） http://mjperry.blogspot.com/2008/05/world-stock-market-increases-in-value.html

4） http://www.eurointelligence.com/article.581+M5b1c2c4d188.0.html

和

http://www.globaleconomiccrisis.com/blog/archives/tag/toxic-assets

5） http://www.moneyandmarkets.com/dangerous-unintended-consequences-2-32820

6） http://www.marketwatch.com/story/the-700-trillion-elephant-room-the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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