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明,來源; 鷹眼瞰蒼生
他不是一般的胖,而是胖得離奇。
八十年代大家都沒怎麼見過世面,沒吃過麥當勞也還沒領教過美國肉山式的胖子,所以那時候毛新宇的體形在學校里還是相當驚人。
當時常用的客氣說法是做褲子費布,就像說臉大的女生費雪花膏。
人胖點兒在中國不見得是缺點,至少大部分國人這麼認為。
幾年前總統大選,好像是《新聞周刊》一篇文章講選舉中非政治因素的重要性,說總統候選人千萬不能胖,因為美國文化把瘦高和誠實等同。
作為對比那篇文章又說東方文化正好相反,胖在中國是誠實可靠的象徵。
毛新宇高中住校,我們班的范之豪是他室友,好多段子都是范說的,你要是能找到他估計能寫一本《秘聞實錄》了。
我們平常看見他也就是白天上課,還有課間,不過這兩個概念對於他來說好像直到高中畢業也沒徹底區分清楚,他經常上著課突然就站起來走出去,老師也從來不管。
每天在操場上上體育的應該都能看見,他總是在校園裡走來走去,念念有詞地拿著一個地上撿的樹枝比劃。
毛新宇高一剛來的時候,到小賣部買東西不知道需要交錢,各取所需,感覺像是剛從共產主義社會發配過來的。
關於他的身世一開始大家還頗有好奇心,一陣子之後新鮮勁兒過了也就沒人當回事兒了——除了他自己。
比如上課,如果那堂課講的是毛主席詩詞或者是《反對黨八股》之類的跟毛澤東沾邊的課文,他就會一反常態在教室里坐上一整節課,而且從始至終帶著一臉的光榮就像這堂課是他的頒獎儀式。
課下他興緻來了喜歡以「我爺爺」的名義給同學們封官,都是一些古代朝廷里的官位夾雜一些《西遊記》人物。
應該說歷史是他最拿手的科目,經常能考五六十分,其它科目一概不及格或者乾脆不考。
據說當時在初中的孔冬梅跟毛新宇正相反,特別不愛聽人提毛澤東。
要是為煽情,我好像有必要說現在想起來他那種想不斷提醒你他的身世的著急勁兒其實有種特有的簡單和誠懇——可惜當年我們還沒有學會這個套路,中學生對班裡一個性格孤僻舉止怪誕的胖子會是什麼樣的態度可想而知。
葛優回憶他的發家史的時候講過一個故事,說他剛出道那會兒在一個小話劇團當演員演一個縣長怎麼著都覺得不像,特苦惱。後來一個老師跟他說其實這不賴你,一個人在台上看著像不像縣長全靠周圍演員的表演,要是他們不配合,你越演得到家就越彆扭。
誰要是覺得這個說法說服力不夠,可以去找一張東臨金某某視察基層的照片來琢磨琢磨。
毛新宇當然沒有金某某命好,常有無聊的低年級的小孩兒課間圍上來,說:毛新宇,給我們封個官兒吧~。
他一開口那幫孩子就鬨笑。上課鈴響之後,大家滿意地各自散開,剩他一個人在操場上,那個場面中的殘忍讓人想起某一類魯迅愛寫的課文。
北大附中的三年還是給過他一點兒溫情的。范之豪說毛新宇飯量大,可他媽要求學校食堂對他的伙食嚴格定量,餓了同宿舍的同學也不許給他東西吃。
學校的一個門房從前當過兵,對毛主席有感情,毛新宇總是在晚上跑到西門的小平房裡吃看門老頭給他買的蛋糕。
記得他還閃光過一次。有一回《北京青年報》上赫然出現了一篇署名「新宇」的散文,在那之前不記得是什麼紀念日,他跟著一代表團去了朝鮮給毛岸英掃墓,那篇文章大概就是他在朝鮮的見聞。
其中當時被同學們廣為傳頌的一句話是:「 我怎麼也不能相信大伯就是眼前墓碑上這三個冰冷的字」——大家怎麼也不能相信「新宇」 就是面前這一位目光游移拿著樹棍揮舞著的同學。
讓我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變的倒是范之豪提起的一件小事,他說後來毛新宇一度在宿舍里偷偷喝減肥茶,被他看見了還不好意思地想藏起來。
中學畢業毛新宇去了人大,據說他媽先到北大去遊說過,招生辦公室的頭兒跟她好聽的說了一大通,最後表態說:歡迎毛新宇同學 「報考」北京大學。
上大學以後的故事就都是道聽途說了,比較可靠的一個是班裡一個也上了人大的女生講的。
她說大一那年,毛新宇看上了一個她們宿舍的同學,經常到宿舍來找(八九年夏天以前北京大部分高校的女生樓男生是可以自由進出的)。
通常一有人報信說毛新宇上樓了,那個被追的女生要是在宿舍就趕緊到別的屋躲起來。
問題是毛新宇太執著,經常會表示要坐在房間里等她回來。
於是她們想了一轍:一個人假裝出去打水,門口轉一圈回來說:「哎,我剛才在哪兒哪兒哪兒看見那誰誰誰了~」
毛新宇一聽就坐不住了,立刻抬屁股走人。據說這個小品竟然屢試不爽。
後來我再沒當面見過毛新宇,不過隔長不短的會在各色媒體里看到這個名字。
令人替他高興的是,有了人們的配合,他喜愛的「我爺爺的孫子」 這一角色有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的趨勢。
正如英國報紙離不開他們的女王,我們的新聞事業也離不開毛主席他老人家,《「神五」 圓了爺爺的飛天夢 》這樣的報導怎麼能不讓神州人民激動不已呢?
激動之餘,我常常很感激我們新聞工作者的職業素質,比那幫無聊的英國小報記者簡直強太多了 。
前一段在網上看到一個白岩松訪談毛新宇的視頻鏈接,點過去的時候我還真替他捏了把汗。
在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之後我放心了——看著他說 「 爺爺 」 兩個字的樣子,我知道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毛新宇,就像在上一堂普普通通的毛主席詩詞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