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隊國家化說起

前一陣子,看到一個姓吳的軍官關於堅決抵制國家化的文章. 很有感觸.  人民解放軍,顧名思義,是解放人民保衛國家的. 但是,卻是黨領導下的軍隊. 也就是說,軍隊的指揮調動權,在黨不在國家. 那麼軍隊的首先使命,是聽從黨的指揮,服從黨的利益,然後才是解放人民,保衛國家. 這樣理解,是不會有人有異議的.  這一切的前提是,黨是光榮正確偉大的,而不會有危害人民利益和出賣國家利益的行為. 換言之, 國家財政供養的,是黨的軍隊,不屬於國家. 如果屬於國家，則只有在國家屬於黨的情況下是, 如果國家不屬於黨,那麼黨就可以指揮軍隊奪取國家政權. 這樣理解似乎也不錯.　

另外一個問題是,如果軍隊國家化了,那麼軍隊的最高指揮權屬於國家元首,也就是國家主席,而不是中央軍委和黨的總書記.  所以,這個軍隊國家化的直接後果是,如果黨的總書記不兼任國家主席.那麼黨就失去了對軍隊的指揮權.  這也意味著,在中國目前的黨國體制下,軍隊對國家政治生活不可能是中立的,而是黨天下的最後支柱和保證..所以,在中國,軍隊不幹政是不可能的. 黨的最高領導人如果得不到軍隊的支持,想站穩腳跟,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軍隊,政治正確是仕途坦蕩的首要條件.

在中國,最高領導人一定在牢牢掌握軍權, 才擁有最後的發言權. 我們知道,毛澤東終生沒有放棄對軍隊的領導權,後來的鄧小平也是, 所有的名頭都可以不要,一定要保持軍委主席的稱號.   

在不實行領導人終身制之後, 每換一屆新的最高領導人,就意味著軍隊的高層就要來一次大換血.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恐怕就是軍隊在國家生活中的角色和作用越來越吃重. 軍隊不可能不介入到黨內的派系鬥爭中去. 一旦矛盾激化,軍隊捲入的太深,後果不堪設想.

接下來,我們看看,建國以後軍隊在黨內權力鬥爭中的作用吧. 

文革. 我們看報紙的時候，通常會說，黨政軍主要負責人．　那麼中國或者說中共的主要權力系統，來自三個方面，黨務，行政，和軍隊．文革前夕,劉少奇是國家主席,按照憲法,國家主席的廢立,需要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 而當時的情況是,官僚行政系統,屬於劉少奇的,毛澤東幾乎指揮不動了. 這可以用毛澤東評論北京市委的話來證明" 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黨務系統,是所謂＂耳朵聾＂鄧小平主持.  毛澤東當時所能依賴的，只有軍隊．廬山會議后,毛澤東將國防部長換成了自己的親密戰友,林彪. 軍隊是當時毛澤東最後的籌碼. 毛澤東在文革中的做法,就是擁有軍隊的支持,然後從輿論陣地突破. 只要軍隊不亂,軍隊在手, 天下怎麼亂,毛澤東都是不怕的. 否則,毛不會說,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的話了.如果他只是一個秀才,沒有軍隊. 他斷沒有說這樣話的底氣.  政治的核心是權力,在軍隊不中立的情況下,權力的最後保障,是軍隊.  毛澤東藉助軍隊的支持,和自己在民間的巨大聲望. 通過文革這樣創造性的手段,以文化宣傳為突破口，輕易的把劉鄧打倒,而且讓對方有口難辯. 敗的無話可說,心不服,口也得服. 

文革,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場高明的軍事政變. 通過文革，毛將劉少奇的官僚行政系統打了個稀爛．　自己造自己的反的事，在世界上，除了毛澤東，好像沒有第二人．所謂，毛才是真正的政治藝術大師．後來林彪老講軍事政變的事，大概是受了老毛的啟發．在文革期間，共產黨人從不諱言，軍隊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基石．槍杆子裡面出政權．

想想８９年的學生們，幼稚啊．當年的工人農民旁觀，現在學生老實了，不過也沒有人為他們說話了．利益集團有各自的代言人，農民和工人，都不是利益集團．所以，沒有人為他們出頭．農民的子女，為娼為奴，社會已經麻木以對了．

我對毛澤東這個人，很佩服．他絕對是權力鬥爭和政治鬥爭的高手，甚至是藝術大師．在他看來，握有軍隊和輿論（民心），就隨意怎麼折騰都行．所謂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如意化為橋．在這點上，一般人對他，只有仰視的份．就是在今天，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中國全面否定他．這個無論你對他是愛是恨．　他和秦皇漢武一樣，已經成為歷史了．可惜的是，他從來不想為中國留下一個好的制度．生前事，身後事，任人評說了．現在他自己創造的黨，既不敢太過讚揚他，又不敢公開否定他．　他和他的黨，就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關係．因為他的一些造反的口號，對眼下的中國，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了．

四人幫. 至於後來的粉碎四人幫, 也是先逮捕,后審判.實際上是華國鋒和葉劍英合作進行的一場宮廷軍事政變.這也是後來江青死不服氣的原因,也印證了那句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陳雲在知道這個計劃后,說了聲下不為例的話. 因為這個先例一開,那麼逮捕黨的高級領導人,政治局常委，副總理一級的一類的高級領導人,完全可以遵循這個模式. 陳雲能不膽寒?　至於說，粉碎四人幫是好事．但是，這並沒有按照組織程序，也沒有按照憲法程序．　我只是就是論事，共產黨內的權力鬥爭，誰輸誰贏．我管不著．

六四．　我們知道，按照共產黨的規則和組織原則，黨的總書記是最高領導．但是鄧小平是中央軍委主席．　有人說，鄧擁有巨大的威望．但是威望不能取代黨的組織章程．　不過，另一方面，文革的刻骨銘心的經歷也讓鄧明白，軍隊聽誰的，誰就有最後的發言權，假設鄧不是軍委主席．　他不可能輕易的讓趙下台，而且不通過人民代表大會，就直接戒嚴，同時讓趙紫陽下台．　在這場權力鬥爭中，趙是黨，鄧是軍，這多少有點類似文革中毛和劉的關係．又是一次典型的槍指揮黨．

通常在一些民主國家，我們就以日本和韓國為例子吧，因為都是漢字和儒教文化圈．軍隊保持中立，那麼國會選舉的黨派乃至民間無論如何對立紛爭，只要不把軍隊扯進來，那麼就很難有大的流血紛爭甚至國家分裂．

但是中國，或者說中共，權力鬥爭，幾乎歷來都是以軍隊為後盾，更早一些的張國燾和毛澤東的鬥爭．則是另外一個例子．　共產黨內有派系，共產黨自己也承認的，所謂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近些年來，則有太子黨，上海幫，共青團派之說．　派系鬥爭如果能和平解決還好，一旦激化到在軍隊裡面的影響和勢力也勢如水火的話．　則絕對不是國家之福．１９９０年，我在人大讀書的時候，曾經在聊到戒嚴時，和同學們開玩笑說，我當時如果能有一個營，就一定揭竿而起，在北京殺它個天昏地暗．當時把我幾個同學嚇的目瞪口呆，其中後來一個在國務院當了局長的同學，老拿這個開我的玩笑．我是這麼開玩笑，萬一軍隊出些楞傢伙呢．

曾經有一次，在和加拿大本地人談到中國為什麼不能實行民主的時候，一個在加拿大生活了很多年的中國人說，民主會導致中國軍閥割據，歷史上不是沒有．那些以中國需要穩定，民主會導致軍閥割據的人，更應該想到這層關係．軍隊真正的國家化，國家才不會分裂，才能確保軍隊屬於人民．現在世界上軍隊不國家化的國家，似乎沒有幾個．那個以民主會導致軍閥割據的人的想法，無疑是說，中國人是世界上少有的劣等民族．

說到自己對共產黨有什麼看法，　對共產黨，現在來說，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仇恨．存在的就有存在的理由．　在我眼裡，共產黨就是過客，后共產黨時代是遲早的事．要麼主動，要麼被動．我自己說事，純粹是從國家，也或者說，從自己思考問題的角度看的．　如果有人想討論，最好自己寫帖子．　我懶得一句句的去辯．　　不過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本身也是件很幸運的事．

總之，治國不能太反動，階級對立不能太嚴重，民怨不能太沸騰．否則，出亂子是遲早的事．　當年導致辛亥革命成功的武昌起義，其實，也是場兵變，儘管是場不怎麼成功的兵變．還是那句話，以王道治天下，以霸道打天下，如果反過來．麻煩是遲早的．民心即天下啊．現代社會尤其如此．刻舟求劍，不亦惑乎？　

就目前而言，軍隊和警察在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會越來越大．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誰能預料？對於最高領導人而言，軍隊就是老虎，既可以傷別人，也可能傷到自己．其實，只有軍隊國家化，國家才能穩定化．但是在中國，似乎目前看不到任何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