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化張文宏的,其實是他的反對者們

京港台:2022-12-29 04:24| 來源:維舟 | 評論( 4 )  | 我來說幾句

神化張文宏的,其實是他的反對者們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

  有人和我說,他有個問題死活都想不明白:「像張文宏那樣一個人,明明有那麼多錯誤和問題,為什麼你們還是把他看作是神?」

  他想不清楚是正常的,因為這個問題本來就不存在,也就不可能有合理的答案。

  

  現在確實有很多人支持張文宏,但這種支持遠不等於「把他看作是神」。他之所以受歡迎,恰恰因為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個溫和、通透的人。一直以來,輿論場上對他的普遍評價是「良心」、「能講真話」和「沒有架子」——這些都是人性的體現,至少是讓普通人感到有親和力的,不像「神」是需要距離感的,因為那樣才能塑造神秘性。

  張文宏不是教主式的人物,不是依靠展示自己的「神能」來贏得人膜拜追隨的。他只是一個醫生而已,雖然對防疫肯定比普通人專業一點,但那也不過是一份專業意見,不是神諭。實際上,連他的反對者都認為他說的不過是一些大白話,只能對民眾起到「心理按摩」的作用罷了。

  沒人指望他全知全能、永遠正確,他當然也可能判斷失誤,無論他說了什麼,聽不聽也在你——我周圍不乏有人堅定支持他,但還是每天喝粥,沒照他說的「多吃雞蛋、牛奶和三明治」,也不見得都能按他說的做到「防疫三件套」。選擇、判斷的權利在你自己手裡。

  人們對張文宏的信任,是這三年來通過對不同專家的言論進行反覆比較、篩選、判斷、檢驗之後才得出的。把這種信任看作是老百姓受到壞人蒙蔽,這是對大眾智商的不信任和侮辱。

  當然,一直有人說,關於疫情的信息真假難辨,就算是受過高等教育、有一定邏輯能力的人都難以分辨,別以為公眾做出的選擇就是對的。這不可否認,但正因此,我們需要有多元的聲音,儘可能「對事不對人」,而不是上來就批倒搞臭。

  張文宏當然不是批評不得,但誤以為支持他就是神化他,那顯然是似是而非的。這就掉進了一個邏輯陷阱:他們以完人、乃至神的標準來要求他,然後又指責他不是,最後自己都想不通,為什麼還有人「執迷不悟」地「膜拜」他——其實這些都只是他們自己頭腦里的幻象。

  

  嘲諷、醜化張文宏預言不準的漫畫

  說來好笑的是,把他誇大為無所不能的,正是他的一些反對者,彷彿他不僅操縱了公眾意見,還誤導了決策,導致了現在放開之後的局面。前一陣剛放開時還有人不無誇張地說「全國人民都欠張文宏一個道歉」,轉眼之間他似乎又成了罪魁禍首。

  放開之後有創傷經歷,又或心理難以調適,想要找到一個替罪羊,這是可以理解的本能衝動,但你真的以為單憑張文宏就能做到這一切?那你可能對這個世界有什麼誤解。

  恐怕他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是,這其實是一種偏執的陰謀論——陰謀論的主要特徵之一,就是將自己的困境歸咎於某個不受歡迎的神秘勢力。多年前,土耳其發生大地震,作家奧爾罕·帕穆克發現,當地傳聞這是庫爾德叛亂分子乾的,還有人說是美國人造成的。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不得而知,但不知道為什麼就能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乍看起來,這種心態非常奇怪:為什麼他們會誇大敵人的力量?實際上,「替罪羊心理」都是這樣,人們只是需要一個「箭垛」,來投射自己的恐懼、痛苦,讓它來為所有這些負責而已,至於是不是合邏輯,也沒那麼重要。

  看到這裡,肯定有人會質問:難道對張文宏的「造神」不是事實?難道張文宏的那些錯誤也是虛構的?他的問題,我想自有醫學領域的專家去判定,這些我也別不懂裝懂了,我感興趣的是社會現象背後隱藏的心態,進而說明:對權威的盲從和徹底否定,其實往往是同一個人心態的一體兩面。

  在精神分析學家埃里克·弗洛姆看來,路德就是這類人的寫照:「他的一生總有兩個權威存在,一個是他所反對的,一個是他所崇拜的。」這些人所激烈反對的,往往並不反映他者的真實,而是他們自己內心的暗面。

  中國社會特別多這樣非黑即白的社會人格特質,所謂「二極體」。在網上常看到有人因為一個字詞的翻譯不合心意就否定整本書、打1星,這跟因為一句話就否定一個人、必欲除之而後快,其實是相同的心理。這是一種絕對化的道德潔癖,眼裡只有0和1,一點瑕疵就足以價值歸零。但這是有代價的:否定世界的複雜性,得到的勢必是貧瘠。

  

  我們得接受世界的複雜性、真實性,不要期待有人能永遠正確,然後又失望於他沒能做到。一個人能坦誠面對,承認自己的有限性,說出事實,就已經夠好了。

  很容易混淆的一點是:「真實」和「正確」乃是兩回事,因為「真實」是完整地呈現,而「正確」卻是一種善好的價值判斷。試想想,一個渾身找不出一點毛病的「完人」,可能會讓我們本能地感覺不真實。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人要保持永遠正確,那什麼都不說才最安全,要不然就說一些絕對不會錯的「正確的廢話」,勢必就很難「講真話」了。

  在日劇《白色巨塔》中,財前五郎和里見醫生完全是兩路人,但當財前五郎最後得絕症時,他去找的卻是當時已經淪落到一家小醫院裡的里見醫生,不是說信賴他醫術最好、最為權威,而是因為他深知:就算是最壞的事實,里見醫生也會對他說真話。

  這種信任,和那種對權威的信任,完全是似是而非的兩回事:前者是對人格的「有條件信任」,類似於對夥伴可靠性的肯定,並且對方需要不斷做出努力來贏得這份信任,而後者則是「無條件信任」,更多地基於垂直的服從關係。

  張文宏去年夏天就說過,醫生也是普通勞動者,「我們要對得起自己服務的人,這是我們最基本的職業操守」,而醫生們的所有努力,說到底是為了讓人們過上正常日子,即便在抗疫期間,也最好不為人注意,一切有序進行,「就像沒有疫情發生一樣」。

  總有人質疑張文宏利益相關,如果有證據,那我也贊成追查,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利益,說起來社會早日走出疫情都不符合他的「利益」——因為很簡單,等到疫情過去,用不了多久,誰還會沒事一直談起他?

  這就是當下滑稽的一幕:疫情的結束對張文宏沒多大好處可言,但他一直這麼主張;這說到底符合大眾的福祉,但卻有很多人不願意走出,更想回到過去。

  三年前武漢疫情爆發不久,當地一位「維慈醫生」就在微博上說,醫生們其實不想當聚光燈下的英雄,只想事後靜靜走開,像所有人一樣回歸正常生活:

  其實我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也會恐懼,只是疾病面前醫生首當其衝,就像火災消防員要上,打仗軍人要上,抓犯人警察要上,這幾類職業都是與百姓性命相關的,這叫職責所在。幕後是各方力量在幫我們,我們站在台前,疫情結束后,還是退到幕後老老實實上班。別傷害我就行。

  我不知道張文宏是不是也這麼想,但我相信這是無數醫生的心聲:不用把他們當神,但也別不把他們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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