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金陵賓館》第十五回 黃素其人

作者:海燕2006  於 2022-3-7 11:1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忽然袁明的女兒袁麗萍同著她一個同學周艷進來,歡快喊道「老伢,快看六頻道香妃娘娘,快快快!」她爸播了給她看,正在演。袁明問她澡可洗過了,作業作完了沒?她邊應著,邊說「好漂亮耶!」拖著旁邊一個師傅的手問「你講是不是?」又嚷著要到門口擺的小櫃檯拿零食吃。袁明忙攔道「剛吃過飯,又吃這些東西!不準吃了,明天再吃。」黃素還在為謝秋桐弄發,對著鏡子,問謝秋桐如何這時氣道「賣沒賣,全給你吃了!」袁麗萍向舅舅撒嬌,要他帶她到旺旺超市去買餅乾吃,那裡餅乾好吃,她舅舅陪她去了。

回來時,袁明見她雖洗了澡,頭還未洗,問她可頭癢,喊她洗頭。她笑著同意,坐上一個位子,邊吃餅乾,也給同學幾塊。周艷在看電視。袁明去旁邊地上拿出一小瓶藥用何首烏霸王洗髮水,二十幾塊,算貴了。他本要自己給女兒洗,他女兒也一貫喜歡讓他洗,但她這兩天正跟一女店員商婧鬧彆扭,見她閑著,便偏要讓她洗,點她名。那姑娘過來拿指頭給她腦袋上戳了一下,笑道「那我等下抓重了,你莫喊痛嘎。」袁麗萍因戳重了,歪著頭不作聲了。她爸見她哭了,忙過來問是怎麼了。她哭道婧婧好壞耶,拜要戳我,戳起尖痛。」她爸忙翻她頭,問戳哪了,見時沒事。商婧忙說「我沒用勁呀,我平時都是這麼使勁的。小萍,你要不信,也戳我一下啰。袁麗萍不理她。黃素轉過頭來笑道「肯定是婧婧這幾天飯吃得多,力氣大了,自己還不曉得。婧婧,中午吃過飯你碗洗了沒?商婧說洗了,又見問她開水燒了沒有,她說燒了上了。

袁麗萍故意跟商婧生氣,找她茬,后被她逗笑了,仍讓她洗,說「你要是再敢抓重了一點,看我怎饒得了你!」商婧呵著她,連說「好好好!」笑著在洗。袁麗萍大大咧咧嫌她慢,讓她快點,一會歪頭喊這邊癢,一會那邊,指揮著。黃素道小萍,我看你硬是作色些,洗個頭都不好好洗。婧婧,你莫聽她的,她不洗算了。袁麗萍「我是癢噻,她又抓不到,難道叫我自己抓吧?商婧連說沒事。黃素道「你要別個侍候你和個老爺樣的,你看你是個什麼人啰慣死你了等你長大了看哪個管你?」女兒道「我以後又不要你們管。」叫商婧停下,自己勾著頭,用右手抓幾下,左手仍吃東西。

一旁她同學周艷回去了。袁麗萍見同伴走了,聽一髮型師與她爸講到剛才那人,道「那婆娘又來了」黃素斥道「小孩子怎麼講話阿姨都不曉喊,在學校里學些什麼名堂!」看看謝秋桐並沒什麼,又氣著斥了幾句。女兒還道「就是嘛,我們這裡洗頭精還不洗,等都要等到你來洗頭還講你不曉燙頭髮,走別個那裡燙了一回,第二天就亂掉了,又走這來。有錢就莫走這來嘛,到大店子去!」她父母忙喝了幾句。

外邊櫃檯處有人打公用電話,袁麗萍去監看,等著收錢。她娘就稍微慢點燙頭,盯著她看,問小萍,我那柜子里少了兩塊錢,是不是你拿去了?」她道「沒啊,什麼時候的事?」娘道「那總不會是錢自己長腿跑了吧?」她道「那我不曉得。你怎不問老伢,搞不好是收錢收錯了。」她娘笑道「天天收錢收錯那還得了!

這時那兩個打完電話的付錢,只一塊錢,卻掏出張百元大鈔。袁麗萍進內找出顯鈔筆去划,又給她爸看,說是假的。她爸看了還給那人道「找不散。」那人愣了,道「這怎會是假的?」拿了到燈光下照了半天,才收起來,換了張小鈔,道「我們也是接錢接的,現在用假錢的太多了。」袁明「那是,現在就是到銀行去取錢也還有假的,莫講其他!上回我老婆就公車上跑下來兩個堂客,看起來蠻有錢,買了兩包煙,催著找錢,上車走了。結果我老婆忙糊塗了,接了張大的,一日里生意都白做了,到現在都還用不出去!」說著又罵老婆幾句,他老婆又分辯幾句。

等那兩人走後,黃素罵道「裝癲倒蠻會裝,嶄新張票子,還接來的!」跟顧客道「生人還好,最要防熟人!你們不曉得,上回我老公工資發下來,回來里竟然還有張假的去換時他老個又不認賬那台灣版的假票子,五十的、一百的,我都看了,印的硬跟真的差不多,不仔細看是看不出。

袁麗萍看過電視,又拉著父母要去看電影美國新出的大片《蜘蛛俠。她爸逗她道「你要吃這裡吃那裡,又要看電影,我哪有這多錢?」她就表示能少吃點。她娘道「你只把你那個書讀好,我就阿彌陀佛了!」議論要等那常放飯的熟人的車來,道「坐他的車不要錢,我們不好意思。」袁明笑道「又不常坐,不過一兩趟罷了。」只一會門口公交站車停站時,黃素不得閑,父女去了。

髮廊里謝秋桐走後,來了一男兩女居委會的人,是為投票選舉的事,問黃素「你屋怎關這緊?怎麼敲也是不開,我們順路就過來了。常住居民都要填,你屋是四口人」黃素說「是。」因她女兒還小,只發了三張填表給她。一女的說「你填這裡,打個勾就是了。」指給她看。黃素道「我婆婆一個人在屋裡,晚上都是關著門的,生人敲一般都不敢開門。」看了填表,問「這兩個人都不認得,怎樣選吶?」那女的指著名字說「伍秀清你不曉得?你們那小區就是她的,好大個房產商!」眾人說確實不知道,店內顧客也說不知道。那女的道「那我現在告訴你,伍秀清就是…」那男的已不耐煩,制止道「算了算了,你莫講了,反正就這兩個裡頭選,你隨便選一個就是了。」黃素道「什麼都不曉得那怎樣選吶,我問下,那棄權怎樣?」男的說「棄權也行,你是不是三張都棄權了?」她點頭說「是。」那男的就接了她三張填表,塞入帶來的投箱里。先那女的又問「你隔壁那戶是不是已租出去了?租出去有半年了吧怎樣敲門也是不開,屋裡還亮著燈呢,我們又不是來討錢的!」旁邊另一女的道「算了,都算了,你也莫問了,就是住了半年也還不是常住人口,你也不曉得他好久又要搬走。」三人轉身去了。

又來過幾個老顧客,不過刮鬍子,洗面等。黃素跟顧客說「我這裡就缺個漂亮妹子,要有個好妹子就好了。」那顧客也道是,不然來按摩的就多了。黃素在門口望了幾望,一直等那女廚師不來,跟店裡人「我出去一趟,馬上就回。」去附近看望一個朋友裴璇,廣西人,二十二歲,以前也是理髮的,現由老公養在家裡。不意她老公竟在家,忙又走回來。一會就有一通電話打來,是裴璇打的,問她什麼事。「也沒怎事,就昨日你請我吃餃子,今日來回請。不料你老公竟在里,我還以為出差去了,這下全打擾你了,連不好意思。」裴璇道「我老公就在也沒事,你只管來你的,有什麼事只管響話!他也才剛回,現正在洗澡。哎,我這個老公在外面不曉得有幾個女人,老是騙我,總不肯回家。哼,一年到頭跟我上床幾百回,若每回只按八十元計算,也不曉多少了,耽誤了我五年的青春,就是離婚也不能便宜了他!」黃素「哎那來不得你老公還不是回來了,他還是捨不得你。」那女人又說了些氣話,掛了電話。

直到袁明父女回來,又有件不大不小的事。黃素道「我先接到電話,我娘打來的,講我妹妹剛剛自殺,這給別個救下來了,現小剛在照顧她。袁明氣道「我早就勸她,你哥哥也勸她,我們講什麼都沒用,她硬是著了魔,鼓著一股子勁硬要去。」黃素擦著眼淚傷心「她怎不想當個大老闆啰,守著個小髮廊有個什麼用。哎!」袁明「這下好了拍拍手自個五萬塊泡在水裡響都不響一下,還欠別個兩萬。這幸好我們沒借給她,不然連我們也跟著倒霉!」黃素擔憂地「我好想過去看一看了。」她老公道「你娘不是叫你莫去,你去也沒用,她還恨著你。」黃素道「她這下不會恨我了,先是恨我沒借錢給她,這下給別個騙掉了,她也就明白了。哎,我妹妹這些年不容易,省吃儉用存了七八年,葷菜都不舍多吃,這下全被騙了,不要死才怪。袁明「那天廣州那邊發快遞來,我去信問她時她就講不清場,那邊老闆又要她一個人去,不肯見面,我就曉得有鬼。哪有這好啰,這大個門面肯轉給她?她的命還撿得回來就不錯了。現在人命不值錢,兩千塊就能買命,何況幾萬!

黃素道「店裡熱水器壞了,你明日拿去修一下。廣婆屋裡的跟我們店裡的是一樣的,奧克萊斯的,我剛問了,她講修用不了幾個錢。另外煤氣也快用完了,也要去換。」她老公應了。又因女兒校里倡導給災區捐款捐物,黃素讓回去找幾件舊衣給她包好,看父女倆過馬路回去了。

一會老公復來,天也晚了,店裡無生意,讓手藝不高的店員搓帕子,黃素掃地,把碎發掃攏收集起來,是要賣錢的。又讓一人把盤台洗洗,另一人把鏡面擦擦,等店員都了,兩口子關門睡覺。

黃素一夜無眠,次日天蒙蒙亮就起來了,洗衣做飯,等著店員到來,卻先溜進四個男的來。也算是熟人,並不做生意,不過閑逛一回,看路邊有公交車停下,一齊上去。到十點鐘,這店裡早有生意,這四人又從公交車站下來,進了髮廊。一個坐在椅上,一個坐在沙發上,兩個站在門口店裡師傅之一只得站在門口監視。黃素一邊做事,一邊同顧客聊天。坐椅上的那人說起昨晚金陵賓館里脫衣舞好看,調戲一女店員顧盼。那顧盼躲到一邊,他又到一邊,以為有趣。又跟老闆娘笑談幾句,四人才走了。那師傅進來。黃素去門口打開玻璃櫃,把裡面鈔匣子內十元以上的大鈔取出塞入袖筒內,道「手腳飛快,你稍不注意就動了你一動!」又對一顧客道「我這櫃檯里光是這些煙,一包芙蓉王就是二十幾塊,經得起幾回撈?哎,這些人還死不認賬,這一包好煙進價二十幾塊,賺的不過三四塊錢只,全給他們做了」那顧客問是些什麼人。外面公交車道「那上面的買賣,夾錢提包的。嗐,你還莫小看他們,每天就跑這麼一趟,屋裡不但房子買了,老婆不要做事,坐屋裡享福就連一應用品,仔女讀書都不用操心,就靠這一下子!

那顧客說「也沒容易。像早兩天我菜場買菜,就看見兩口子在打配合,老婆故意在前引人注意,老公在後夾一個年青後生的包,雖到手了,也被人發現了。那後生不是這裡人,不曉得這一路幾十人互相照應,也不怕報復,追了下去。結果那賊被追急了,把包扔了。但那後生不去撿包,反追到他打了一頓,頭破血流,慘不忍睹。公安打的倒沒的這毒,這不是也有很大風險?」黃素「這些人幹嘛非要走這條路」那客人道「還不是小時候不讀書。」又道「都是些葉鬼,吃葉吃急了,沒的錢就去偷去搶,殺人放火,什麼不做!」

黃素指樓上道「我這上面就有一戶做煙生意的,家有百多萬,老公就是個吃葉的。該死了,什麼海洛因啊、搖頭丸啊、K粉的都吃。又不聽老婆勸,還偷偷讓老婆也吃上了,如今把家當敗了個精光,生意也早沒做了。現兩口子一天到晚在外到處遊盪,和個遊魂樣。有個兒子沒人管,書也沒讀了,在外打流。哎,這些吃葉的走路都跟別個不一樣,腳一搭一搭的沒勁。」

正說時,只見門外走過一個女的,打扮時髦,打的走了。黃素又說起這姑娘的短話來,道「這妹子屋以前好窮,肉都吃不起。兩口子就靠了這個寶貝女,十四歲就跑到廣州打工,這才兩年,找了個闊佬,如今在廣州上班。她人長得好,發育又早,看去二十好幾樣。她娘這下天天到這來洗頭,神氣的不得了!」說時既看不起別人,又怨自己命也不好。又把自己妹妹的事也說了那人也嘆惜,說「這樣受騙上當的人多了去了老闆娘咧,前一陣子我夜裡猛地就驚醒了,出了一身冷汗。開門去看,哎咧!就有兩個人在撬我屋個門。還都是熟人,平常見了面還笑嘻嘻地蠻蠻客氣,這下子就警告我不許聲張出去,這回就算了,不然就要打我。這給我嚇了個猛的,我連怕死了,到現在都不敢響話。」黃素「這些人膽子大嘎。」

兩人正在唏噓,只見外面有個老婆子氣喘吁吁跑過去,亂喊道「搶環子了,搶環子了!」急得不得了。那邊國美電器行徐經理也走出來望熱鬧,路人停了不少。髮廊內幾個洗頭的也忙不洗了,用毛巾包了頭出來望熱鬧。眾人道「環子不是在手上?沒丟呀。」她已累的不行,嚷說「沒咧,是耳朵上的環子讓人給搶了去了,就先在樓梯口那裡。我剛下個樓,一忽子沒看到,就給他老個搶了去了。一個陌生的小子,飛快跑了周圍又沒的個人,這找哪個啰!那金子我才戴了沒幾天,先不戴就好了。」眾人笑道「你老個喊錯了,幸好是夾著的,不然耳朵都讓人給扯了去了。」她仍很急,求人幫她去追。眾人問了方向,道「這哪還追的到。算了,老人家想開些就沒事了。

這邊尚未結束,只見那邊單元又一男一女吵下樓來,後面跟了些人。男的四十多歲,道「你這個死穴婆,你這臭錢還拿回來幹什麼!」黃素覺得奇怪,今日他並未吃醉,不像發酒癲。這人就住樓上,是女兒同班同學王峰的父親。此時幾個左鄰正在勸他,過路的人也圍了些。男的道「剛才這個穴婆拿錢給她娘,我不准我老婆要,望起都煨心,她怎連不死哦!」一位老太太道「她給錢給你有個什麼不好,難道你還不要這個女了不成?」又去勸他女兒。那人怒道「這個婊子,我和她娘自己養得活,就是死也不要她管!」他女兒王楚楚年紀二十左右,道「我是給我娘,又不是給你。我娘把我養這大,跟著你受苦,我給錢給我娘又怎理了?我告訴你,王秉南,你莫太囂張了,惹火了我,我喊人來搞死你。」說得王秉南更急了,又要來打,衝上去喊「來呀,你來呀,來搞死我啊!」眾人攔不開,打起來。

眾人因女兒說話過激,多有批評女兒的,說女兒如何也不能打老子,勸她少說一句。一婦女背後道「也是的,這屋裡兩口子雙雙下崗,靠在外頭打零工過日子,還有兩個細個仔子還細,書都沒錢讀,就這個大女還掙的到錢,這怎不是這隻?這還是她懂事,肯打聽屋裡,別的各色還有怎法子」另一女的道「他這個女身材好是好,長的也不錯,我聽到講在跟別個學跳舞,跟著在金陵賓館混,經常在外頭跟些年青蝦子接的、妹子仔子不曉混些怎東西,總不在屋裡。她們那裡面沒一個好東西!你莫看她現在好的這樣,也不過搭辦了年輕,以後青春飯也吃不了幾年!

此時王楚楚已被打的拖鞋也沒了,光著腳跌坐在地上,身上全髒了,一身長袖睡衣污穢不整,頭髮散亂,把頭埋在腿上哭泣。后被人勸起,又怒得到處去找東西稱手。一賣菜的農村老頭先挑擔路過,停下來看熱鬧,此時扁擔被她奪了。那老漢拉住扁擔另一頭說「使不得,使不得!妹子耶,你要打人我連不的管這些閑事,但你要拿拿別個的,莫拿我的,莫連累個我了。」她喊道「放開,不關你事!」見搶不過,又去一家水果店搶了把刀,被人攔住。王秉南只得也找東西稱手,說要打死她,被人攔開,臉紅脖子粗在罵。爭過一時,搶過一時,又罵過一時,王楚楚被人勸了哭著上去了,鞋也沒拾。王秉南被眾人攔住,不得上樓,仍指天罵著。

電器行徐經理看完熱鬧,進髮廊來刮鬍子,用手摸著,說「這怎長得這快,幾乎天天要刮,摸著連不舒服。」黃素知他鬍子硬,問後面水熱了沒有,讓拿熱毛巾給他敷著。一個師傅給他把椅靠搖下來,因他鬍子少,沒去打濕肥皂,只把剃刀看了看,見舊了,換了半張新刀片。袁明因今日上夜班,先一直在懶覺,此時聽見動靜才剛起來。徐經理見了他笑道「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單位效益還好吧?」袁明「現在哪裡不鬧下崗逼起人喝西北風!我那個班也沒怎上守,一月才兩百多塊,頂別個牙縫都頂不了!要不是靠老婆開個店,我怕也要去打劫了。說得徐經理笑起來,嘆說「這年頭日子難混。」袁明又說「我這門面過兩年也要拆了,到時還不曉去呢,近一點的又沒個便宜點的,遠一點的我屋又在這邊,沒這方便。」徐經理道「舊大橋近江花園那個橋底下河邊新起了一排排幾十棟房子,剛剛起好,還沒的怎個人住。我聽到講那個堤防洪不達標,河邊原來就不準起房子,這不曉哪個怎麼又把它起起來了,搞個怎風光帶。這市裡下通知,講又要拆,這不在發亂話。袁明「哦活,這樣好吧我走橋那裡過,看那房子砌起好漂亮啦。」徐經理道「就是講噻,起的極漂亮,都講太可惜了。現在開發商找市裡頭算賬,不曉先是哪個怎樣又批准了。很多人講是不是這個開發商得罪了哪個人沒,或是錢還沒到位,市裡頭故意在卡他,不虧點血這個關他過不去。袁明見這人今天穿的西裝跟自己一樣的,問「你這在哪買的,怎牌子的?」徐經理看看袁明的,看看自己的,說「七匹狼的,就在阿波羅買的,我老婆幫我挑的,三百五。」袁明點頭「差不多,我這二百八,你買貴了。」徐經理「不管它。」又跺跺腳「我老婆還幫我買了雙皮鞋,意爾康的,三百二,你講貴了沒?」袁明「還行。」徐經理「哎,新鞋穿了就是別腳。」袁明笑道「多穿幾天就好了。」他老婆道「你沒事先去把煤氣換了,等下再喊人來修熱水器啰。」他只得又聊過幾句,被老婆催著從裡面提罐新的液化天燃氣到外面熱水器處洗頭台旁,把舊罐換了,抬出去搭在綠源電動車后騎走了。

黃素給人沖頭,熱水器幾次打不著火,嘮叨幾句,用一手按著,才沒復滅下去,沖完了又上好迪護髮素攪了沖一回。這時進來一年輕姑娘殷茵,打扮的像個玩具芭娃娃。黃素笑問「你今日是不是來剪頭髮?好沒看到你了。」殷茵笑說「不是,只來坐一下。我等車,車來了就走。」把皮包放在個空椅上,挨著坐下,探頭向前照鏡,細看臉上是否有灰,擦了擦。黃素問「是你伢的車來接你的?」殷茵笑道「今天不是,是我男朋友的。」黃素道「我前天看見前面停了輛寶馬,是那輛車吧?」殷茵笑道「那他開不起,是輛現代。」黃素笑道「那是你們,要是平常人,講買車,光是油錢就養不起,現在油價一天一個漲的。」殷茵道「是啊,自從美國打了伊拉克,這半年都在漲的,這個月就又漲了。他那車也是新買的,九十三號的油不用,都是用九十七號的,貴的要死。現在那些國企就是賺錢。」笑道「現在我們出去一天不算過路費,光是停車就要幾十塊錢」停了一會,又嘆道「哎,可惜我只是個高中畢業,現在去人才市場找工作,沒個大學文憑,找個好一點的事是真難。要是個大學生,人家還當你是個人才,否則就是個奴才!」又笑起來「以後我怕也要跟老闆娘你來學理髮了。」黃素笑道「那我可當不起,你一件衣服要幾百,鞋要幾百,包要幾百,出門要打的,在外面就是隨便吃頓飯至少也要幾十塊錢子,我這行可是養不起。原來我倒聽說你要去做模特的,後頭子怎又不去了吶?其實像你屋娘伢隨便給去求求人,你就可以去上班了,你這是待不住,喜歡愛走的。你就是不上班,你娘伢也可養你。像你倒又長得這麼漂亮法子,找了個那麼好的男朋友,以後就是你娘伢不養你,也有男朋友養,還有個怎操心的!」殷茵道「我待的住,也總要有個事做才正經。」又笑起來「我這包其實也只有幾十塊錢只。」給黃素看「我也常坐公車,就在你這門口,你也總沒看到。」

黃素遠遠望見陵賓館的女廚師,拉她進來盤頭。這女廚師姜彩霞正有空,笑著進來,說「昨晚上我有事沒來,今早上頭就癢的不得了,早就想走你這來了。」黃素笑著為她先洗,道「廚里怎麼樣啊?你這個廚頭真是好,總算熬出來了,只管監督檢查下子,不要親自動手,等別個不會了你才弄兩手,一月有一千八,現在就是機關幹部也只是這樣。」姜彩霞笑道「累死吧累,上班一天十個鐘頭沒得歇。」黃素笑道「八大菜系你竟學全了,虧了你鑽的姜彩霞笑道「哪裡,剛學了川菜跟湘菜,粵菜才會了一點。」黃素道「就會一點你也是師傅了,誰還能比得了你?對了,你怎不自擺個攤子?就你那手藝,給別個干太可惜了。姜彩霞「那管的事更多了,我更受不了那個累。」黃素「也是,中華門那邊有個擺攤的前幾日就因為沒保護費,大白天的就讓人把攤子給砸了,後來公安來了也沒用,人早跑了,沒當場抓到人,公安也是不管的。姜彩霞「你這裡一個月要交多少稅」黃素道「不多,也就是交個營業稅,一個月幾十塊錢只我才剛交了半年的,三百五十塊錢,他老個開了個三百的票給我。姜彩霞「那他不少開了?」黃素道「我哪管他還不隨他有時開的多,有時開的少,年年都是這樣的。反正就他們那幾個收錢,只以後他再來問我要就是了

一時洗完頭,黃素又給她按摩,說「我發覺你骨頭特別的軟,比別的女的都更軟些,我按起來都喜歡輕輕摸摸地按。」旁邊座位另一婦女也在洗頭,對姜彩霞「別個都喜歡按摩,我不曉怎理,連按不慣,按起連不舒服。」黃素道「你是沒習慣,習慣了就好了。」姜彩霞笑道「是喲,我就覺得蠻舒服。」那女人又道「我頭髮好燥,連沒你的好。」隔椅伸手摸著姜彩霞的長發發梢「你這又烏又亮,摸起軟軟服服的。」姜彩霞笑與諸人談笑,一待就是一個多鐘頭。

中午時分,髮屋裡正在吃飯,一個和尚來討錢,五毛的還不要,沒的就走。緊跟著就有兩個尼姑也來了,拿了些門貼來賣,只說積德,陰功不淺。袁明笑著買了張,畫的是秦叔寶,小紅紙一張,只一塊錢,說「總比那和尚兩手空空要好些,不要丟了就是了,等小萍回來給她看。」收起來。門外一個在外揀吃的叫化大概見了,也走來要錢要些物。幾個年青的本要趕,袁明夫婦攔著,也不理他,也就走了。

飯未吃完,城管大隊的一部本田麵包車一路開來,後面又跟了輛東風大貨車,見了擺出門面外在人行道上的東西就搬上貨車去。車上已有很多東西,最多的是摩托車,都是擺在路邊搭客不及逃走的,一兩個車主還不放棄,在後面追追嚷嚷,被他們喝開。一人從麵包車上下來,指令髮廊快把擺在外面曬毛巾的鐵架抬回裡面去,又到隔壁雜貨店拿了一條好煙就走,這就值兩百塊了,嚇得髮廊老闆娘忙叫人把櫃檯挪入裡面。雜貨鋪男老闆不在,女老闆追上去道「我又沒擺出來,你憑什麼拿我東西?」那人回頭怒指道「你再講一句!」後面就走出幾人,做勢要入店搬東西上車。女老闆不敢說了,等這幾人笑著上車走後,才解氣罵道「這都是些什麼人啰!」那邊街邊有一擺攤刻章的也暫時借著撤入別店內,又去給修鐘錶配鑰匙的幫忙。

這些人剛走,又有一個日前因為點小事與袁明吵起來,且略說了些氣話要打起來的人這回喊了兩部的士,走下七八個人來。那人嚷道「姓的你出來!來打死我啊。有種講的,就要有種做的!」引了幾個路人圍看。這人昨日來店裡閑逛,用了點髮膠噴頭,黃素因找他要一塊錢,同他吵起來。袁明本勸老婆算了,后見他罵的難聽,直凶到老婆跟前,才與他吵起來,說自己命薄,但也能與他拚命。此時黃素把老公勸入里,道「這人真的是不要臉嘎,虧他老婆還常來這裡洗頭,這麼點小事,也不勸勸老公,還真找上門來了。老公是在外騙吃騙喝胡混的,老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出去與那人理論,雜七雜八講了一通。後面一人瞟了她一眼,不耐煩道「穴水這多,你還講不完了是吧?」前面與袁明吵架的這人更是指著黃素鼻子罵道「我捅你屋個娘,你個雜毛種!我不過用了你一點髮膠,你就找我要錢,你老公口口聲聲要跟我拚命,你喊他出來!」黃素仍鼓著一股子勁說是你的不對,他就喝道「放你娘的穴屁!」吵鬧不休。圍觀的人也多了些。

這七八人中多數是唱紅臉,一個把黃素拉到一邊,道「這個事竟是你老公的不對,不該講出這拚命的話來。你能拚命,別就不能拚命?依我看你最好還是賠點錢給他,讓他消消氣,我們也是不好違著兄弟的。」另幾個又說些要砸了玻璃門打入店內,甚則卸手卸腳的話來。黃素見生意做不成了,勸老公從後門出去閑逛,找熟常的人打牌,自已拉了卷閘門,散了店員,避回家去。不料又不知是誰告訴了對頭她家地址,竟被這幾人找到家裡來,嚇了屋裡老人小孩,且揚言說不走了,明日還來。黃素思量其耽誤半天生意,不如給錢消災,讓他們勒索了一百塊了事,只說是打的費。仍去開門營業。稍後老公回來,問了情況,極不服氣。店裡一顧客勸道「算了,你這個事還有怎個辦法,你到派出所去,派出所要的還多些!」袁明氣道「我這是自己沒錢,要有錢就非要請殺手來不可!我這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我年輕的時候,是怕人的?不信你問問我老婆,看我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愛跟人打架,又輸過幾回?」又罵老婆「你怕是吃錯藥了,攔著我一日里就曉逮飯,塞飽了!

一時間,黃素她娘陪著她嫂子過來了,她娘說起女兒還傷心。黃素問她嫂子「哥現在怎樣了,怎不帶小兵來耍?」她嫂子說起種草莓虧了,她又問地里別的如何。她嫂子說先躲出來時要早些就好了,如今肚子大了再出來,隊里有人說閑話,說不信是出去打工了,報到生產隊里,要抓她去結紮。且她哥以前做大隊長時又不該與現在的大隊長結了仇,如今已罰了一萬,尚欠著一萬。且把屋裡內牆也砸塌了,托鄰居照應,又被他們暗裡把屋內電飯煲、風扇鍋瓢等物搶個半空,問時一概不知,只說夜裡常有小偷,她家的門被大隊的人砸爛,不緊也是有的說著凄慘。她娘道「計劃生育該罰也是要罰,但就是前兩年愛英子還只罰了兩千,這下我仔就要罰兩萬,這是什麼道理?袁福全他不得好死!哎,聽他們講這個事又告不得,告了要被他們抓起來當成精神病到醫院裡去,到時候出都出不來!

不久她小兒子黃超也來了,幫他姐帶了幾瓶夏士蓮啫喱水等類,道「這些都是我朋友送的,我想你肯定要,就帶來了。」他姐收了,叫一個師傅幫他洗頭,道「上午有個賣賊貨洗頭膏的,我看了,都是真的。他那都是大瓶的現在市價要塊錢一瓶,那人有三瓶,總共要四十塊錢只。我嫌貴了沒要,他不肯矮價就走了。哎,我現在又有點後悔,先買下就好了。」她弟道「這些來歷不明的不要也好,省得麻煩。鬼曉得以後會怎樣,等他以後有困難了,還以為你佔了他便宜,還要找你幫忙。」正好門外有人喊坐的士,她弟開車去了。

不一會又回來,這店裡又有一位的士司機在洗頭。他姐還要他把頭髮吹乾些,他說不必,到門口櫃檯拿了包阿里郎黑芝麻檳榔,給那胖子一塊。那人笑了,問「生意怎樣呀?」黃超道「馬馬虎虎。」一時胖子洗完頭,兩人笑著坐到外面大眾計程車蓋上聊天。談到另一司機,黃超道「他對他老婆好是極好,他老婆也愛他但他就是太蠢了,別個打牌、跳舞的時候他都不去,天天捉著老婆在樓高頭操,搞得到後來養出來全是一串串的葡萄樣的,一個仔也養不出,他還不肯把他老婆放開一點」胖子道「這太那個了,要出火隨便找個雞就是了,怎能對老婆這樣。」黃超道就是講噻。他講是太愛他老婆了,他老婆也不反對,他要怎樣就怎樣。」胖子笑道「我以前在海南當兵的時候,那些拉客的就坐在門口,兩手往胯里是這扒。」笑叉開腿做手勢,看的黃超笑了,道「你們部隊生活倒蠻有趣。」問他如何來開車。他說自己不行,又說起幾位戰友,稱是了不得。

對面金陵賓館門口站了兩個保安,其中一個認得兩人,也過來聊天。兩人問他「你現在怎樣?日子過得蠻不錯。」他笑道「也就這樣,一個月五百塊,剛剛夠我花。」兩人又問他不該獨身,他笑道「前不久在新街口有個女朋友,天天要我送她回家,不到三個月,這下也吹了。」兩人問為何,他道「也有點小麻煩。」又嬉皮笑臉道「我是把她操夠了再甩了,她愛面子,還到處跟人講是她把我甩了。」說著又笑了起來,甚為得意。正聊時,樓上不知哪一層扔下果核來,正砸在黃超脖內,他就仰頭罵道「捅你屋個娘!哪個狗娘養的?眼睛不擦油!」嚷了一會,上面窗戶內並無一人出頭,只得罷了。一時那保安回去了,黃超二人仍無生意。見馬路對面有擦皮鞋的過,黃超叫住,過馬路那邊擦皮鞋去了。胖子無事,也跟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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