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文革歲月
1 :批鬥彥福慶老院長
作者
若雲
序:《難忘的文革歲月》和《難忘的歲月》,都是用第一人稱寫的故事,文中的「我」不一定是若雲本人,特此說明,以免誤解,謝謝。
1、批鬥老院長彥福慶
文革中一天早晨,雲淡日不麗、風和天不晴。聽說正在開大會批鬥彥福慶老院長,我們都不相信。他是上海醫科大學、中山醫院和湖南湘雅醫學院的創始人,是德高望重的美國耶魯大學醫學博士,是毛主席接見的唯一重點醫學院院長。更加上年紀已過84歲,聽說身體單薄又正生病。我們幾個朋友很快從宿舍跑到學校,發現一長隊老頭老太,全戴著高帽子,胸前背後都掛著罵自己的牌子,什麼
「我是反動學術權威」 「我是牛鬼蛇神」 「我是反革命分子」 「我是混蛋」 ······看不清面孔,我們班一位陳XX同學,也在隊伍旁吆喝著批鬥他們。後來才知道,他們都是各教研室正副主任,一級正教授。
記得進大學的第三天的開學典禮,拿著文明棍,戴著金絲邊眼鏡,在全場歡呼聲中,瀟灑而英俊的身軀出現在主席台前的院長陳同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全體新生介紹,引以為驕傲的上海XX醫學院的「三十八位一級正教授」,如藥理教研室主任張XX,生理教研室主任徐XX教授等等。沒想到今天全戴著高帽,在二側紅衛兵的漫罵訓斥聲中,先在校園裡遊行示眾,然後還要上街批鬥。二三十名教授加上一群牛鬼蛇神,估計有半里多長的隊伍。
一位女老師悄悄警告我們,快回宿舍,不能多說話。我們很關心,也很想知道彥福慶老院長,她說隊伍最前面一個就是他老人家。我們擔心他的身體支持不下來,趕快往前走,那女老師又追過來問:
「你們有沒有認識的紅衛兵,請他到前面護著一點老院長。」我們三人同班,其中一位是女生班長。我們趕緊到年級紅衛兵組織,每人領到一個紅袖章,三人戴上紅袖章后好像神氣多了。跑到隊伍前面,我們二個男的在二邊,女班長靠著老院長。可憐他又瘦又老,由三個家人半抱著,彎腰駝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時還有紅衛兵對他訓罵、吐口水。高帽子掉到地上三四次,幸虧女班長,不僅幫他撿起來,還站在他後面,不準紅衛兵打他。我和另一位男同學站在旁邊起不了什麼作用,這時我們才真正體會到,女性在社會上的偉大與特殊作用。到了大街上,八十多歲的彥院長,實在走不動而跌倒在地,一位王八男紅衛兵過來踢他一腳,罵道:
「老混蛋,還想裝死,你不走,我拖你走······」實在太過分了,這時過來三位汽車間的又高又大的工人,一人把那紅衛兵拉走,二人輪流背著老院長遊街示眾······
聽說從那天回到家,老院長就病倒在床,再也沒有起來過。更可怕的是,他親自創辦的中山醫院的紅衛兵和「工人糾察隊」,不准他住院治療。工宣隊進校以後,老院長遭到更無情的殘酷鬥爭,關進牛棚隔離審查,經常在校園內游斗、辱罵、毆打。聽說有一位附近工廠來的工宣隊員,跑到他家,叫老院長自殺以謝黨和人民對他的幫助與挽救。真是莫名其妙、殘無人性、豬狗不如的畜生。不過,誰都知道,這些所謂「工宣隊員」,全是考不上大學的落榜生,既無知又是無賴。
可憐的老院長,為祖國立下悍馬功勞,現在年老多病,受到如此奇恥大辱。日月昭昭,情何以堪!在生命垂危之際,始終躺在家裡床上,得不到半點人道治療和照顧,直到他溘然長逝!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