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 之十一 感恩和道歉

        我的家鄉之十一  感恩與道歉

        3月5日，一段視頻和相關消息在網上瘋傳。

        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和市領導視察武漢市青山區中建開元公館小區時，從林立的高樓上傳來聲聲高喊：「全部都是假的！」」假的，假的，老百姓吃的都是高價菜。」 

        喊假的居民們被網民們稱為「鋼人」。

        青山區居住的大部分是老牌國企武鋼的職工。九十年代，武鋼曾是武漢市的驕傲，最早使用上管道煤氣的生活小區是很令武漢人羨慕的。隨著高鐵武漢站的建立，大量外地打工者湧入。幾年前鋼鐵行業不景氣，武鋼被寶鋼合併成寶武集團，大批人員下崗或內退。整個城區的生活水平降低了很多。這次的疫情和封城，可能令一些家庭經濟上更加困難。

       當天的央視新聞報道：針對群眾現場反映的困難和問題，孫春蘭立即要求省、市領導深入調查，不迴避矛盾，杜絕形式主義、官僚主義，要堅持務實作風，實事求是、切實解決問題，提升群眾滿意度。

       和父母談論此事，爸爸不以為然：特殊時期，每個社區就那麼幾個工作人員，什麼事都要管，哪忙得過來。有一些人沒照顧得到，正常得很。再說了，就算有的社區應付領導走形式也不稀奇。

        作為雙八十的獨居老人，父母可能與社區打交道比一般的居民要多。自武漢封城以來，爸爸收到了一次社區送上門的愛心菜，三次去社區領取給老人和殘疾人士的牛肉、麵條及蔬菜。2月底，社區志願者們又多次幫媽媽買葯。前天，區里的下沉幹部（又一個新詞）又成立了購葯群。

        3月3日，武漢市決定推出「政府儲備豬肉特價包」，豬肉2公斤40元一份，由小區組織網上登記購買。爸爸登記三十多號。但小區一天只來幾份，等到3月8號才拿到肉。3月5日，爸爸去居委會拿10元錢的愛心菜，有兩個大白蘿蔔，紅蘿蔔，6個土豆，1個包菜，都很新鮮。

        小區從二月初就組織了區內賣菜點，米菜油蛋品種齊全，還有好幾個小區和居民自發組織的不同團購群，但二月底還有人在群里說只知道團購不知道小區還有售賣點。

      有親友住在開元公館附近的社區，在群里說：3月3號第一批搶購了平價肉，4號就去社區拿回來了。「喊假的」第二天即3月6日又說：晚上有身穿白色防護衣的陌生人上門查詢，覺得不安全，怕交叉傳染，沒讓進門，隔著門報告了健康情況。第三天3月7日又說：小區免費發放每家兩個包菜。因家裡還有很多菜，怕領菜的人多不安全，不想去湊熱鬧。結果晚上有人敲門，一定要下樓去把菜領回來。

       不知這和「喊假」有無關係。這倒是不形式主義了，改教條主義了。真是矯枉過正了。或許還是形式主義，只是變成了另一種形式。就如新冠病毒，不斷地在變異。

       和不久前的武漢嫂子漢罵事件相似，網上也有該小區的人員和志願者在委屈報怨：辛苦做事還得不到好。我們連飯都不能按時吃，多次發放愛心菜團購物到晚上十一二點，待在家裡的你們怎麼看得到。

       但聲小言微，很快被淹沒在大量信息海洋之中。

       喊「全部都是假的」未免有點誇張偏頗，但不這樣喊，估計也達不到訴求效果和如今的影響力，心中的憤怒和鬱悶也無處發泄。

       喊話的人沒錯，社區工作人員也委屈。其實，大部分武漢人都在安分地做著自己份內的工作和力所能及的事，自救、互救和救人。

       只是，疫情期間，原本是政府各職能部門的各項工作，全部壓到了社區基層，任憑誰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做得完美，做得人人滿意。不知這是不是可以說是過度使用人民資源呢？

       3月6日晚，在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視頻調度會上，新任武漢市委書記王忠林要求要在全市廣大市民中深入開展感恩教育，感恩總書記、感恩共產黨。

       新聞一出，立刻遭到全網群嘲和反擊。有漫畫，有「感謝體」。還有眾多如「稍有良心，此刻都不會要求驚魂未定的武漢人感恩」的長文。

       對千萬武漢人來說，這場新冠病毒疫情真的是飛來橫禍。疫情的公開被耽誤二十來天不說，封城初期，官員的無能和紅十字會的失職造成的混亂和醫療資源防護用品的不足，無疑給這場災難雪上加霜。封城已一月有餘，武漢人經歷了恐慌、擔憂、焦慮、憤恨、鬱悶等等各種情感動蕩，精神上早已不堪重負。

       當2月24日世衛組織在中國視察結束后表示世界應當感謝武漢人民做出的貢獻后，網上就有大量的爭議，是武漢欠全國甚至全世界的，還是世界應當感謝武漢。

       3月7日下午，「感恩」的官方新聞和網上的相關評論都被刪除。

       3月8日，新任省委書記應勇在慰問婦女代表時對武漢人民和湖北人民表示了衷心感謝。

       三月八日，國際婦女節。全國表影了一批抗疫戰中表現出色的女性，其中大部分是女醫生女護士。

       這兩個月來，那些勇敢的醫護人員無疑是武漢人最值得感恩的人。但是，連生理期身穿防護服一天都不能換衛生巾、外地來漢援助的女醫護人員剃光頭，都成了新聞點和噱頭時，真的是令人為她們的真實待遇和工作環境擔憂和難過了。也許什麼時候沒有了這個特殊的節日，女人的尊嚴和地位才真的是提高了。

       近些天，連以前很少出門的媽媽都開始發牢騷和不耐煩了，各武漢群里的發言和網上的視頻，也讓人覺得有些心酸：再這麼憋在家裡，武漢人只怕都快要瘋了，要有心理障礙了。

      湖北省其他城市準備3月10日復工了。

      至3月8日，武漢已沒有多少人在意已封城多少天了。此時，武漢人需要的既不是道歉也不是感恩，而是解封，重回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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