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355）：貝益民「捲入旋渦」

剛剛回來的貝益民不得已又要離開溫哥華了。

鄧安安到機場送行。

昨天在江晚舟家，律師團隊秘密商量了一整夜，確定了引渡案辯護的基本策略，貝益民「領受」了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就是到香港尋找DICK和LILY，盡一切可能拿到為江晚舟無罪辯護的人證和物證。

反駁美方「莫須有」罪名的邏輯是這樣的：

美方指控中有兩個關鍵「角色」，一個是「SKYCOM」，被美國定義為「華威公司在中東地區的非官方的子公司」，而實際上，SKYCOM是DICK和LILY在香港創立的公司，華威公司與SKYCOM以及滙豐銀行之間都是正常的業務往來，而且發生在「自由港」香港，不受美國制裁令約束。

另一個是「滙豐銀行」，華威公司與世界上所有的國際大銀行都有業務往來，與滙豐銀行之間的業務跟其它國際大銀行一樣，都是公開和合法的，而華威公司出口伊朗的業務，在銀行服務方面之所以通過滙豐銀行，是因為DICK的SKYCOM是這些貿易往來的中間代理，而LILY是HSBC華威業務的全權代表。

至於華威公司違反美國禁運令想伊朗出售美國惠普技術的指控，則完全是「莫名其妙」，因為，SKYCOM也許會向伊朗出口惠普的技術和設備，但是華威公司在通訊技術領域根本就跟惠普沒有關聯，伊朗最大的通訊公司MCI和MCCI長期以來使用的都是百分之百的華威技術和設備，也許這才是真正讓美國惱火的。

雖然尋找DICK和LILY貝益民是最適合，不過，鄧安安一樣很清楚DICK和LILY是「什麼貨色」，知道貝益民次番「征途」的艱難。

在候機大廳，貝益民站在落地窗前，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風，呼呼地叫著。

寒冬來臨，萬物蕭疏。

對岸，隔著菲沙河的那一片地方，正是他當年在溫哥華第一份工作的地方，他也曾經像現在這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從對岸看過來，只是想不到，那個想象中的坐在飛機里飛來飛去的「不知道是誰」的人，竟然不經意間變成了他自己。

鄧安安並不知道貝益民的心思，她見貝益民朝著窗外看，就指著不遠的地方說：PETER，你是不是在看那兒？不知道那兒是什麼吧？告訴你吧，就在這兩年，溫哥華機場開發了一項很大的工程，叫「溫哥華MG名品奧特萊斯」，規模跟西雅圖的奧特萊斯差不多大，而且很有歐洲風情，現在我周邊的人，回國給親戚朋友帶名牌搶折扣，再也不用跑西雅圖了，我跟雪梨已經來個好幾回，每次都是人山人海的，可受歡迎了，這次你走得匆忙，下次我們兩一定要一起來一趟。

貝益民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可惜了，太平日子結束了。

鄧安安沉默了片刻后輕嘆了一聲，說：樹欲靜而風不止，看來這一次你是不得不被「卷進去了」。

貝益民扭頭看著鄧安安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終了，他抬手輕輕地拍了拍鄧安安的肩膀，輕輕說道：時間還早，我也沒有行李需要託運，一起去咖啡店喝一杯吧。

貝益民下意識間就把鄧安安帶進了「TIM HORTON』S」。

兩人默默地喝著，氣氛有些沉悶，都在各自想著心思。

鄧安安終於忍不住說道：PETER，你要記住，你曾經在LILY身上栽過的跟頭，她可是個人精， DICK更是個「流氓」，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兩個人你都要防著點。

貝益民點頭說：當然，晚舟被抓這件事情一看見就非常不簡單，LILY和DICK這兩個人的背後一定有巨大的「勢力」，我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怎麼跟他們斗？昨天的會議上不是已經講清楚了嘛，我回去后先找晚舟他爸爸，看看他們那邊是怎麼打算的，我會跟他們合作，把那兩個人給找出來。

鄧安安問：你覺得這兩個人還會能在香港等著你嗎？

貝益民說：應該不可能，但是如果中國這邊下決心要找的話，只怕他們也很難藏得住，畢竟香港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

鄧安安默默地點頭，接著又搖搖頭，說：很難說，美國和西方國家在香港也是「深耕」了近百年的，而且晚舟這個案子也不可能無限制地拖下去，這兩人只要是躲過了關鍵時間，之後即便是再找出來，只怕也沒有什麼用了。

貝益民點頭說：是有這個時間問題，而且主動權不在我們這一邊，時間拖得越長，晚舟這邊的經濟壓力也越大，按照現在這種保釋條件，不要說律師費的問題，光保安費用就夠受的了。

鄧安安說：我知道，晚舟的爸爸雖然是華威公司的「老闆」，但是畢竟「公家」的錢就是「公家」的錢，不可能用到晚舟的私人案件上來，你們這次商量的錢的問題到底怎麼解決呢？

貝益民瞟了鄧安安一眼，笑著說：這還得感謝你呢，還記得嗎，當初BILL曾經想在溫哥華多買幾套房子，乾乾「炒房」的生意，晚舟她不同意，你向她推薦買保險，她果然就買了一種「人身意外保險」和一種「家庭平安保險」，現在全都派上大用場了。

鄧安安恍然大悟地說：對，我想起來了，是有那麼一回事，真是「天意」啊。

貝益民又接著說：不過，光這兩項肯定是不的夠，保險公司的「補助」畢竟是有比例的，自己怎麼也得掏出一大筆錢出來，不過好在晚舟她在香港也有兩套房產，現在香港的房價很高，套現之後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鄧安安好奇地問：她是怎麼想著在香港買房子的呢？

貝益民說：她並不喜歡香港，只是因為當時「馨茶」原本打算在香港長期發展，買這兩套房子是拿來做「自家旅店」用的，你看我在香港的時候，住的地方就是公司的物業，只是都是在晚舟私人的名下。

鄧安安點頭說：這就好，有了這些錢，打多長時間段官司我們都不怕了。

說話間，貝益民指了指掛在牆上的電視，說：你看，中央對晚舟這個案子表態了。

鄧安安抬頭望去，只見電視上正在轉播中央電視台的新聞內容，主持人正襟危坐，字正腔圓地念著新華時評的稿子，雖然機場的電視沒有聲音，但是有字幕。

之間電視屏幕緩緩顯示道：中國公民合法權益不容侵犯。連日來，華威公司首席財務官江晚舟被加拿大當局拘押一事引發輿論高度關注，受到中方嚴正交涉、強烈抗議。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指出，「加拿大和美國方面均未向中方提供當事人違反兩國法律的證據。」而且，無論是按屬地還是屬人原則，加拿大當局都無權過問。眾所周知，美國「長臂管轄」的霸道行徑早已為國際社會所詬病，但加拿大卻唯美國馬首是瞻，為美國的霸道做法埋單。加拿大是常把人權放在嘴邊的國家，但在江晚舟事件中，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嚴重侵犯中國公民的合法權益。拘押之後在未經審判定罪的情況下，就把當事人作為重刑犯對待，是對當事人極大的羞辱和人格的不尊重。加拿大的做法是對中加關係的嚴重損害，傷害了中國人民感情。奉勸加方不要執迷不悟，立即釋放被拘押人員，否則，必將造成嚴重後果，加方要為此承擔全部責任。

等新聞播完，貝益民輕輕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鄧安安問：你又怎麼吶？我覺得講得挺好呀，加拿大政府這樣做就是不對。

貝益民搖搖頭，說：加拿大明擺著在美國的壓力下「替人出頭」，是被主人放出來咬人的一條狗，你想想，你如果被狗咬了，不找主人算賬，卻只是跟那條狗過不去，有意思嗎？

鄧安安愣住了，想一想，說：也是啊，「打狗看主人」嘛，那你說該怎麼辦？

貝益民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中國和美國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只是我想不明白，中國政府為什麼要把漢森和STEVEN給抓起來，還讓自己也學著像狗一樣去咬人。

鄧安安點頭說：明明是中美之間的鬥爭，現在倒像是中加之間的矛盾了。

貝益民突然啞然失笑道：我想到了阿Q，他被王鬍子欺負了不敢反抗，卻跑去找小D撒氣。

鄧安安也笑起來。

過了一會，鄧安安把她的手機遞給貝益民看，說：你看，晚舟發微博了。

貝益民接過手機，只見屏幕上寫道「我在溫哥華，已回到家人身邊。我以華威為傲，我以祖國為傲。謝謝每一位關心我的人。」配圖正是昨天賴曉玲總領事提示她的那隻「芭蕾腳」，下面寫著一行字「偉大的背後都是苦難」。

貝益民拿著手機看了一會，又遞迴給鄧安安，說：你看看下面的那些評論。

鄧安安看了一眼，立即驚嘆道：10萬條評論？才不到幾個小時呢，就有上百萬的點擊量和這麼高的點贊，晚舟這一下可真是成了「民族英雄」了。

貝益民聽了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說：看來這英雄不光是被「造」出來的，而且還是「霸王硬上弓」呢，你看中國政府這節奏，明擺著是逼晚舟當「民族英雄」嘛，問題是，中國人裡面能獨立思考的有幾個？國家現在用愛國主義來「道德綁架」老百姓，只怕將來一定會被自己點燃的這把火給燒死自己，美國人倒是落得個「隔岸觀火」 ，坐享其成，當初清末義和團運動不就是這麼個結局嗎。

鄧安安「哼」了一聲，說：我的歷史沒你學得好，我看不出這種邏輯。

貝益民說：歷史沒有學好沒關係，柳宗元講的「黔驢技窮」的故事總該聽過吧，也知道它的寓意是什麼吧。

鄧安安想一想，反問道：你想說什麼？

貝益民說：沒有見識過驢子的老虎，看到驢子個頭龐大，聲音高亢，以為驢子本領了得，於是就先挑逗驢子，很快就發現驢子只會叫嚷和撩蹄子，最後的結果我就不用說了。

鄧安安默默地點頭。

貝益民接著說：其實，這頭驢子很悲慘，也挺冤，本來嘛，老虎跟驢子他們兩個可以相安無事的，老虎在他的山上，驢子在他的地里，老虎真來了，他還可以跑，就像草原上獅子與野牛的遊戲。這個世界，本來就有一個食物鏈，你暫時處於哪個鏈條上，你就按你的方式生活，不見得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那個就一定更牛逼，就一定是那個活到最後的，這就是人類歷史進程中，自然形成的一種相互依賴的關係，而且總是永無止境地在改變，大到國家，小到個人，都要懂得在每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做好自己應當的角色，那才是最好的，也是最高的境界。

貝益民停下來，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看著鄧安安說：有句老話，「凶狗不叫，叫狗不凶」，愛叫的狗其實不咬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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