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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倫多的五月,猶如江南的三月, 陰多晴少,細雨綿綿,此時本該綻放的鬱金香,依然羞澀地隱匿著短暫的靚麗, 似乎只有艷陽高照時,才肯顯擺一下昂首的花瓣。畢竟,鬱金香總讓人浮想起嬌縱曖昧的阿姆斯特丹;好歹,她們只是預告一下北國百花齊放的時期,就黯然消失。要不然,她們那翹首的態度,會不會讓其他謙卑的花朵們,不敢依次登場呢!
我一直想種幾株牡丹,因為一個多年種花的朋友告訴我:「 牡丹花是』懶人花』, 種一次, 管一世。連施肥(太肥不開花),澆水都不用。 但就是第一次要種正確,它很嬌氣,不喜歡被挪來挪去。移一次要兩三年才能緩過氣來……」.
聽了此番總結,我激動地說,這不就象我們中原人的性格嗎?好養又好看。一點點的生存資源和空間,就能紮根生長。還真像牡丹花, 放錯了地方就難適應,而且喜歡扎推地生活,並一起綻放。
也許花草和人一樣,都同屬被造之物,或許他們之間確實在性情上有著某種神秘的關聯,不僅僅是詩人們擬人化的想象。我種牡丹,一是想找個入門容易的花卉;二是想了解牡丹這種外來品種對加拿大環境性的適應性;三是在自己的小花園中加入一些中國式的審美。
如果不是有心專種牡丹的話,其實多年來,我也一直分不清牡丹和芍藥的區別。英文雖然都稱為「peony 「, 不過花卉店的銷售人員還是知道其中的差別。五月的一天,一大早冒著陰雨來到賓頓市附近最大的花卉市場,尋找真正當牡丹花,直接告知工作人員,我要找的是「tree peony 「, 她向我指明了牡丹花存放的地方,在這個多倫多地區最大的花卉市場,竟有幾十株牡丹花待售。上前仔細一一端詳后,發現這裡所賣的不是中國牡丹,而是日本牡丹,而且價格不菲,遠遠高於玫瑰花的價格。無可奈何買下幾株日本牡丹品種后,試著看看今夏能否把牡丹花種活。當代西方人對東方的理解,日本這個橋樑是必不可少的。不過相信想在東方文化上追本溯源的話,肯定有一天,西人們會想起日本牡丹的先祖—-中國牡丹。我喜歡英文那個形容「真正」的辭彙—-Authentic, 其中就有包含「原初」的意思。就像在北美吃中餐的話,肯定是要找「 Authentic Chinese Food」, 而不是那些印度客家人開的中餐館。
在中國,牡丹花文化的象徵意義遠高於園藝的審美意義,唐人最為追捧,故日本人也稱牡丹花為「唐花」。 不過千年後的審美疲勞,在中國,牡丹也基本失去花王的地位,被其他花卉慢慢替代。在《全唐詩》中共有二百多首詠牡丹的詩句,而到了宋代,牡丹逐漸淡出文人的視野。清代李漁試圖重新找回牡丹的尊貴,在其《閑情偶寄》中寫下一小文《牡丹》,強調牡丹的道德屬性,卻讓人感覺牽強附會之嫌。
在《紅樓夢》的群芳譜中,曹雪芹不但是個前無古人的文學大師,也是一個后前絕後的園藝大師,牡丹和芍藥不但分得清清楚楚,而且花性和人性也配得絕美絕妙。薛寶釵為萬花之王—-「艷冠群芳」,而「湘雲醉卧芍藥珚」。牡丹為王,芍藥為相,看來曹雪芹也不能離了這「俗境」。
近來西人也是看膩了玫瑰,突然對「俗艷」的大牡丹感興趣起來,這對東方式審美時代的來臨,確實是個福音。牡丹為中華文化遺產符號之一,竟然能在寒冷的北國紮根生存,這多多少少為那些客居他邦的華僑們,找回一些故國的美麗記憶。
希望不久的將來,在我的小花園中能種上真正的中國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