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離愁別恨

（微型小說）離愁別恨

尋春何必刻意? 遙望雲端、相思人憔悴。舊夢依稀、芳蹤無處尋，花雨輕墜。
歡情歷歷、鶯啼目細，百媚千嬌，纏綿滿祥瑞。憐素顏、與花爭好，一任哀怨付流水。

昨晚，兔子再次光顧，雖然只是在夢裡。場面十分不堪，兔子竟然和其好友媾合偷歡，令他憤懣至極，幾近崩潰。他很想上前阻止他們，哪怕扔件東西過去驚擾一下，但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雖然近在咫尺，卻可望不可及。胡曉的心在流血，往事縈迴，歷歷在目……

分手半年多，胡曉極力不去想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但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徹底忘記。那些息息相關的親密，藕斷絲連的情懷，時常會鬼使神差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困擾著他。五年的風雨同舟，相親相愛，已經像空氣一樣融進胡曉的生命中。他甚至曾妄言，如果能夠忘記相愛的人，一定是沒有真正愛過。

那些年他和他的兔子只要獨處，就會在一起做愛。愉悅彼此，相互吸引，無論誰都無法控制潮水般湧來的慾望。而每次做完那事，他們都像重新活過一次，被賦予一種新的生命。那時，他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而面對世俗時的犧牲是多麼的值得。因而即便受到非議，被許多人包括親人所不理解也在所不惜。

當兩人做愛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忘記他們還是社會中的一分子，而完全變成一種超然世外，純粹自然的人。身心契合，用感覺，肢體語言，呻吟聲和充滿愛意的親吻譜寫出一曲曲浪漫的生命讚歌。事後他們又總是纏綿悱惻，遲遲不肯回到現實中來。他們愛的過程雖然貌似平常，卻有許多可圈可點之處。

沒有俊俏的容顏，闊綽的家庭背景和顯赫的社會地位。他們的所作所為，是普通人輕而易舉便可以做到的，只是在他們之間比較少有世俗和做作。比較他人，他們不善於遵從邏輯，一任自然的天性去輝煌人性的純粹。他們幾乎沒有做過什麼算是轟轟烈烈事情。如果有，也就是那次野合。

那是一個夏末初秋的晚上，兩人吃過飯沿著湖邊散步。當看到排山倒海般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地湧向岸邊時，胡曉突發奇想，何不把這天地之音作為讚美他們感情的交響曲；把波瀾壯闊的景觀當成大自然給予他們愛的掌聲? 他溫柔地拉過身邊的兔子，附耳說道:

「我現在就想要你。」
「在這裡嗎?」顯然兔子毫無思想準備。
「對，就這兒！」
兔子警覺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猶豫地說:
「這好嗎?」 
「你沒有聽說過嗎? 西方成年人幾乎都有野合的經歷，這是人性回歸自然的一種訴求。何況回歸大自然，更能張揚人性，讓愛變得更加純粹。」 

兔子沒有再說什麼，溫柔順從地把頭深深地依偎在胡曉的懷中。胡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用石灰築起的堤壩上，然後抱起他的兔子，輕輕放在上面，在浪濤隆隆的轟鳴聲中，一任激情和浪漫一點一點地融入兔子的體內……

那次他們做了很久很久，些許的羞澀和忐忑很快就在大自然的廣袤中煙消雲散。慾望和激情不斷被湧來的，白牆一樣的巨浪激勵出來，淋漓盡致的暢快把他們的性愛推向了極致。兩人沉浸於此，忘乎所以……

如果不是遠處有人走過，他們還真想就這樣繼續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第二天，兔子告訴胡曉她的臀部被磨掉一層皮。現在還有些癢痛。胡掀開兔子的裙子，心痛地在那個銅錢大小的創傷周圍溫柔地親吻了一圈，然後面色凝重，煞有其事地對兔子說，他在那裡擺放了一個大大的花籃，紀念為他們的快樂而犧牲的肌膚。

冬天來臨時，兔子突然不辭而別，從此杳無音訊。胡曉始終都莫名其妙，為什麼心愛的兔子忍心離開他。後來他在絕望中給她寫了一封信，但並沒有寄出。信是這樣寫的:

親:

你走了，那麼徹底。就連最後的告別也被沉默所替代。這讓我十分困惑和懊悔，因為在過去的五年裡，在那些我一直引以為傲，天真地當成那就是百折不撓的愛情；在瘋狂的享受幸福，快樂的日子裡，竟然也給你深深的傷害和讓你離開我的理由。

五年，1800多個日日夜夜，我的思想一直幽靈般地徘徊在你的左右，可以說我根本沒有了屬於自己的靈魂，可惜你對此竟毫無知覺。我也曾擔心我們的愛會被你的孤獨和猜忌扼殺掉，所以我處心積慮，千方百計，用盡各種方法試圖撥開你眼前的雲霧，想用光明驅散你心中的陰霾，現在看來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功。尤其是我的良苦用心，你竟然都視而不見。

在和你一起度過的日子裡，我總能感到心裡面的踏實，彷彿除了你的愛，世俗的一切對我都不再重要，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離棄我了，還會有你與我同舟共濟。而無論我受到什麼樣的委屈，遭遇怎樣的困難，只要一想到你，就都變得無所畏懼。當然主要是因為你的好，以及對我毫無保留的關懷和無私奉獻。

我生性放蕩不羈，做事喜歡率性而為，不按常理出牌，這也許就是你誤會我和離開我的原因所在。其實我骨子裡的保守和堅持你卻完全忽視了，或被你的無端猜忌混淆了是非。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不挖出心來示人就很難為人理解，明辨是非和不產生誤會。

現在我不會再奢望愛情，相反我倒覺得沒有愛情和沒有朋友的日子很實在,很easy。這樣一來，人就可以還原其本性，毫無負擔和顧忌地天馬行空了。人與人的關係越自然就越容易保持長久，而那些刻意的維繫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而脆弱到讓人無暇深入思考，輕易被表象所迷惑，妥協於莫須有的猜忌和閑言誹謗。

做人很難、做一個理想主義者更難、做一個有愛情理想的人就難上加難。人的苦惱，大多產生於不切實際的慾望和要求。但如果沒有這些慾望和要求，人活著就沒有了意義。在這種矛盾的生存法則下，人的痛苦就成了不可逆的必然。當然我們首先是自然的人，但同時也是社會的人，而人的一切煩惱主要是始於和止於它的社會屬性。我不能免俗，所以我有痛苦，因為愛和不愛都很痛苦。

你走了也好，我可以從此放棄一貫的堅持和刻意，篤信誠實，以及做個好人的追求。也許只有不愛的人才能活得灑脫；可以輕鬆自在、可以得過且過、也可以毫無負累。

與你絕情，其實首先還是和我自己絕情。只有如此我才能慢慢地忘記，忘記我們曾經的一切和發生在我們身上共同的故事。愛情本身沒有是非，但因為愛的對象是人就有了是非。而有是非就會有痛苦，開始和結束。

既然要忘記，把你對我的好，也一起忘記了吧。

別了，傻瓜，我自己！和那些所謂的理想主義和愛情至上的理念。

別了，我曾經的愛人！和我們從親密無間到現在的陌路的種種恩怨情仇。

雖然這封充滿憂傷的信塵埃落定，但胡曉卻始終無法逃出思念和懺悔的魔域。

不是嗎？愛，除了性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雨夜＞

那夜
也是雨的世界
沒有你
我獨享孤獨
雖撐著一把舊傘
還是淋濕了心
那種潮潮的感覺
直到黎明
才和雲層一起四散

第二天
你不請自來
哭腫的雙眼裡
充滿哀怨
面對我一臉的困惑
說你被淋濕的夢
涼曬后
竟浮現出我的笑臉

多麼牽強的理由
你我北轍南轅
我既不想去你的夢裡
也不會走近你的生活
念及於此
我踉蹌著衝破
你用浪漫編織的藩籬
卻把那隻破舊的雨傘
遺忘在泥濘的街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