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第五次訪華，一位粗中有細的政治強人

　　明天，菲律賓共和國總統羅德里戈·羅亞·杜特爾特將開啟第五次訪華之旅。中菲兩國元首除了舉行雙邊關係會談外，還將在8月31日共同出席2019世界盃籃球賽開幕式。

　　老杜上任三年多來訪問中國多達五次，一方面是中國對菲律賓的重視，另一方面是菲律賓對中國的信任。而他還沒有訪問過白宮，儘管美國仍是菲律賓的盟友。

　　老杜對中國信任到什麼程度?他所在的政黨(民主人民力量黨)多名高級幹部被安排到福建省委黨校學習，學習中國的黨建經驗以及意識形態。

　　關於老杜，我以前寫過幾篇，一般側重於國際時政及中菲關係變化，關於老杜個人，尤其是他如何在菲律賓脫穎而出，一舉戰勝多個政治大家族，著墨不多。他給媒體的印象是大大咧咧，脾氣火爆，其實老杜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從地方到中央

　　民主人民力量黨成立於是1982年，由兩支非主流政黨合併而成，一支是民主黨，一支是阿基諾二世的人民力量黨，目標是1984年國會大選。

　　1983年阿基諾二世遇刺身亡，而民力黨在悲情之中贏得了民心，迅速壯大，1986年阿基諾二世夫人科拉松.阿基諾當選總統。

　　1988年民力黨分裂，阿基諾家族退出，由於菲律賓是家族式政治，民力黨立刻由盛轉衰，2010年民力黨主席比奈當選副總統，又與民力黨總裁皮門特爾翻臉，再次分裂。

　　這樣作為民力黨地方政治強人的杜特爾特，得到了民力黨的全力支持，杜特爾特政治地盤在達沃市，1986年他被阿基諾夫人任命為副市長，1988年當選市長，然後一直掌控著達沃市，女兒薩拉在老杜之後也成為市長。

　　如果沒有民力黨，老杜很難加入全國政治競爭，如果民力黨沒有一再分裂，挑選的候選人也未必是老杜，像另起爐灶的副總統比奈就是老杜2016年對手。

　　換句話說，老杜在70歲登上政治高峰是一種機緣巧合，當然也離不開他在政治上的精明老到。

　　老杜缺乏政治大家族的選舉優勢，他們有電視台，電台，報紙，資金，有的還有美國的支持，老杜團隊在宣傳上如果被壓制，那麼選票肯定少得可憐。

　　選舉之初，老杜支持率只有20%不到，美國對這位來自達沃市的「反美老手」失去了警惕。

　　老杜精明之處在於抓住了網路輿論。當對手們忙在上電視大談失業率，通貨膨脹，族群融合，改善人權等高大上話題時，老杜則在網上談如何弄死毒販，打擊劫匪，提高工人工資這些與群眾息息相關，一聽就能懂的事情。

　　老杜說的不是嘴炮，因為他在達沃市就是這麼乾的，老杜把話說得很刺激：如果當選，3個月內就會把達沃那一套用在菲律賓全國，我會開殺戒，國家會有很多人要死，因為那些是毒販和貪污分子。如果你接受不了流血事件，就不要把票投給我!

　　菲律賓最大社會問題：毒品，貪腐，貧困。

　　有多少家庭被毒品毀掉?而那些毒販有錢，有大律師，有關係網，走法律程序能輕易脫身。老杜的暴力承諾讓老百姓看到了希望。

　　老杜將網路宣傳分成四個區：海外菲僑，棉蘭老島，呂宋，比薩揚。一個區建一個網路團隊，五六百人，都是年青人，而每個人又管理著300-600個推特群，最大的群有8萬人左右。

　　網民們與網紅老杜形成了一種互動關係，大家覺得支持老杜就是自己的份內之事。兩個月後(2016年3月)，老杜支持率從20%翻了一倍，與比奈接近，到了5月，已經大幅領先對手。

　　這時美國人和阿基諾三世才急了起來，阿基諾三世到處說合其它候選人聯合起來，將選票集中給一個候選人，壓下老杜優勢。但菲律賓政治家族之間根本不可能聯合，有的還有世仇。

　　當老杜優勢越來越大時，有的政治家族出於自身利益考慮，反而去支持老杜，當時網路民意高漲到誰罵老杜，誰就是人民之敵。

　　反對派攻擊老杜是「民粹主義」，「瘋子」，巧了，美國2016年也有個瘋子威脅著傳統政治勢力。罵誰呢?時也運也。

　　老杜6月入主馬拉卡南宮毫無懸念，美國轉而想馴服老杜。

　　反美親中

　　為了兌現承諾，老杜要在全國大開殺戒，打擊毒販，但警察火力不足，按菲律賓傳統，只能找美國幫忙。

　　美國駐菲大使戈德堡卻擺出總督架式，拿人權大棒敲打老杜，奧巴馬更是警告老杜不要搞法外殺人，否則制裁。

　　而老杜認為美國干涉內政，想密謀推翻他，再換個親美總統上來，於是，他用髒話罵了戈德堡和奧巴馬，並取消了美菲元首會晤。

　　2016年11月，奧巴馬取消了出售2.6萬支突擊步槍給菲律賓警隊的協議，以示制裁，而且出售的FA50戰鬥機沒有配導彈。沒有了這些軍火，老杜打擊毒販如何實現?

　　當時中菲關係還處於解凍期，老杜沒有被美國馴服，而是向普京求援，俄羅斯馬上賣給老杜5000支AK47，100萬發子彈，5000頂鋼盔，20輛多功能軍用車，解了燃眉之急。

　　如何恢復與中國關係?是老杜最大外交難題，中國也在觀察他。

　　2016年8月，前總統拉莫斯作為老杜特使，前往香港與中國朋友會面，轉達老杜誠意。

　　9月，東盟會議，老杜與中國總理舉行會談，說話小心翼翼，菲律賓擔心中國一旦認為它有敵意，馬上會拒絕進一步交流。當時，阿基諾三世在美國唆使下挑起的所謂「南海仲裁案」判決剛剛出爐，老杜要求所有官員不得炒作此事，美國失望之極。

　　10月，中國邀請老杜訪問北京，老杜率幾百人規模的大型代表團來到中國。

　　2017年1月，菲律賓財政部長率團來華，希望與中國展開全面合作。

　　6月，「中國通」羅馬納成為新的駐華大使。

　　7月，菲律賓外長率團訪華，與中國外交部簽署《諒解備忘錄》

　　11月，中國總理10年來首次訪問菲律賓。

　　至此，中菲關係進入了良性發展的快車道，南海問題實質就是中美之間的地緣政治博弈，菲律賓跳得再高，無非是給美國當槍使，老杜看得清這一點，無論美國製造什麼事端，老杜都不再配合。

　　菲律賓在打擊毒販，恐怖主義方面都得到了中國的支持，2017年6月28日，中國第一批援助菲律賓武器完成了交接儀式，還幫菲律賓建立了幾座大型戒毒中心。

　　菲律賓則將大部份基礎設施建設合同交給了中國企業，35億美元左右的項目就有3個，包括鐵路，公路，橋樑，水利等等。

　　中菲關係升溫，另一面就是美菲關係跌入谷底，老杜要求外國軍隊全部撤出菲律賓，誰是外國軍隊?

　　2016年10月，如果不是國防部長力阻，連美菲「肩並肩」傳統聯合軍事演習都將被取消，阿基諾三世曾把這美菲兩國軍演，擴大為多國軍演，矛頭直指中國。老杜取消軍演的理由是：中國不願看到美菲軍演。

　　2017年，菲律賓將「肩並肩」中的針對中國部份全部取消，卻將主題由「國土防衛」改為「反恐，救災」。2018年，菲律賓對聯合軍演更是消極。

　　對美國來說，杜特爾特是個不符合美國利益的眼中釘，他居然不肯當傀儡，這不太不「民主」了。

　　老杜也多次說過，CIA一直想暗殺他。防人之心不可無。

　　老杜的壓力主要來自兩方面：

　　一，美國的政治壓力，包括暗殺，CIA真的幹得出來。

　　二，國內反對派，菲律賓軍隊將領大多是美國培養的，所以他對軍隊抓得很緊，還有，親美陣營的副總統林麗妮是他最大的反對者，2017年曾策劃過對老杜的彈劾案，林麗妮還指責他在南海出賣菲律賓利益。

　　菲律賓總統只能當一屆，六年，2018年民力黨啟動修憲，菲律賓將改為聯邦制國家，總統可任兩屆(一屆五年)，設內閣總理。

　　老杜目前支持率為60%左右，最高時為79%，而且菲律賓經濟三年來連續增長，連任問題不大，關鍵是國內修憲政治博弈。

　　老杜和菲律賓，在中美關係上的取捨及結果，將是東南亞各國最重要的參考標準，或者說是個樣板。

　　老杜是個實實在在做事的人，他並非天然就必須親華反美，而是看清了美國嘴臉，也看清了歷史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