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年前,有一片水草豐盛的田野,在田野灌木叢旁邊的兔子洞里,住著兔爸爸麥崔兔媽媽麗絲和女兒小愛麗一家。
兔媽媽攪著一鍋稀薄的湯,對正在看書的兔爸爸抱怨:「家裡就要沒有食物了,這裡三年都沒一個像樣的菜園子了,好幾個冬天都沒能存起足夠過冬的東西。最糟糕的就是去年冬天,我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真的不知道,食物越來越少,沒有地方能弄到蔬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兔媽媽是個溫柔賢惠的能幹媳婦,可是巧媳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她一天比一天擔心,這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親愛的,」兔爸爸說,「盡量讓自己樂觀一點。我們的兔年到了,這也許預示著一個比較幸福、富足的年代就要來了,我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新食物。」
兔爸爸心情十分沉重地穿過荒廢已久的菜園子,菜園子旁邊那幢磚頭大屋子漆黑、孤獨地聳立在暮色中。它看上去陰森森的,窗子里沒有燈光,也沒有人影,像是有幽靈會隨時出現。屋頂的木板蜷曲著,牆上長滿了青苔;百葉窗也歪歪斜斜地耷拉著。冬末的寒風吹來,捲起了一地殘葉,小徑和車道上,高高的、乾枯的雜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儘管此刻大地已經萌動著春天的氣息,這裡卻顯得更加蕭條。
他滿懷依戀地回想到,曾幾何時,他們兔子家園的一切跟現在都大不一樣:草坪上鋪著厚實如地毯似的芬芳的青草,田地里種著茂密的蕎麥、玉米及豆類植物;菜園子里的蔬菜多姿多彩;他和兔媽媽以及他們眾多的後代日子過得舒適安逸,所有的小動物們都生活得富足快樂。
從他記事起,那棟大房子里住的就是多尼斯一家人,那是多好的人家,心地善良,慷慨大方,還有好多孩子。每天晚上,孩子們都會一起玩小兔子乖乖的捉人遊戲,當孩子們看到小動物穿過草坪的時候,就發出興奮的尖叫聲。那個最英俊的小多先生到哪裡去了?似乎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他都記不起來了。
然後厄運降臨到了——好人家們搬走了,後來的人家斯忒斯先生吝嗇、懶惰,絲毫不為他人著想;還有更多傳言,多先生一家是被他用了陰招趕走的。
從此以後,田地被醉樹和有毒的常春藤佔據,草坪成了蒲公英和雜草的天下,菜園子也沒有了,連那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小楊槐樹林都蔫了巴嘰地搭著腦袋。去年冬天,聽說那戶壞人家和別人賭博輸了,不得不也搬走了,只留下那座空空的大屋子,孤獨、黑色的窗戶,以及在冬天被暴風雨吹打得啪啪作響的百葉窗。
他用厭惡的目光看著長滿雜物的田地和稀稀拉拉的草坪。
兔爸爸在冷清的街道上,遇見了幾個也都是愁容滿面的老朋友,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擦肩而過,大家過的日子都一樣,就不用互倒苦水了。
轉過了街角,兔爸爸看到了安吉拉嬸嬸開的那間小店,店門緊緊地關閉著。兔爸爸知道,就算店門打開,安吉拉嬸嬸永遠也不會走出來了,因為……安吉拉嬸嬸一個月前已經去世了。
兔爸爸的心情更沉重了,過去三年日子實在太艱難了,他的很多朋友都棄家而去,他所有成年的孩子也都另尋住處,只剩下最漂亮最聰明最可愛的小女兒愛麗還伴在身邊;兔媽媽越來越消瘦,也越來越憂鬱。兔爸爸想,只能遷移了,走出去也許還能找到新的出路。
兔爸爸回到洞里,掃視著他們空蕩蕩的架子和食物櫃,對兔媽媽說:「我們這幾年生活日漸窘迫,不但不能儲存食物,現在連填飽肚子都成了問題。」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只好換個地方住。雖然我們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難免有了感情,但如果能移居到另一個地方,也許生活會得到改善。」
兔媽媽一想到要離開舊居,潸然淚下,兔爸爸連忙止住了這個話題。
兔子洞里一陣沉默,只有兔媽媽抽泣的聲音。
小愛麗幾乎是翻滾地進了洞里,她氣喘吁吁迫不及待地說:「爸爸媽媽,新人家要來了,我聽說新人家明天就要住進那座大屋了!」
整個兔子家園沸騰了,到處在傳播這個新消息,小兔子們在灌木叢和凌亂的雜草中竄來竄去,議論紛紛地猜測著,連最老最紳士的兔爺爺戴著老花眼鏡,也拄著拐杖走出了家,喃喃自語:那屋子若是住進了好人家,或許就會回到從前的好日子了……
兔子洞里,兔子們來來去去,反反覆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新人家要來啦!
啦啦啦!
兔爸爸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明天到來。
哎呀呀!新人家來了——
兔爸爸一眼就看到了多尼斯先生,他雖然老了,但依舊精神矍鑠,而扶著他的,正是那個多年不見、卻更加英俊的小多先生,年輕的女主人也來了,懷裡抱著一隻小黃貓。兔爸爸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多先生家迅速地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工作,修葺房屋,加固車道,還平整土地,翻新草坪,整理菜園子,為種植作準備。
晚上,小灰兔吉利興緻勃勃地告訴大家,他和多家的小黃貓成了好朋友,打聽到了他們列出的種子清單。
「有白蘿蔔,」吉利邊想邊說道,「胡蘿蔔、豌豆、青豆——四季豆和利扁豆——生菜——」
「玉米、菠菜、甘藍菜、蕪菁、苤藍、白椰菜花——」
吉利接著說:「芹菜、大黃、土豆、番茄、辣椒、捲心菜, 草莓、甜瓜、蘆筍——我就記得這些——哦,對了,還有黃瓜和筍瓜。」
春天溫暖的氣息輕柔地覆蓋了大地,天邊的一縷縷烏雲翻過了山谷,帶來了春雨。春雨細細密密地從空中飄了下來,讓世間充滿了濕氣。幾場春雨過後,田地草坪菜園子已經是綠油油的一片,連樹木和野草都吸足了水氛,抖擻地伸展著枝葉,這一切都預示今年的大豐收一定會到來。
兔子家園到處回蕩著歌聲笑聲,兔媽媽和其他主婦們為儲存食物忙碌著。兔爸爸的心情十分舒暢,他憧憬著收穫的季節——有像翡翠般的白菜,金紅石般的紅蘿蔔,羊脂玉般的菜花,還有紫水晶樣的甘藍……好日子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