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我校友老三的女朋友,暫時稱她小琪吧,找到我,想來看看。我說來啊,歡迎!我極力邀請她到家裡來,讓嫂子親自下廚招待她。她百般推脫,說不願意給我們添麻煩,我一再說沒事,她就是不肯來,於是我們約好在一家日式餐廳見面。
還沒到約好的時間,小琪已經等在那裡了,我急忙過去說;」哎呀,抱歉我來晚了,還得讓你等著。「 小琪說:「哪有啊,是我來早了。」 我放下手裡的包坐在對面,小琪依舊那麼漂亮,藏藍色的大衣,淺粉色的襯衫,烏黑亮澤的直發貼著脖頸束在腦後,一對天鵝圖案耳釘,在穿透窗戶的午後陽光下熠熠閃光。她顯得有些拘謹,伸出手來跟我握了一下,說:「找你來耽誤你時間了。」我笑著說:「哪有啊,別客氣了。」 然後我拿過來菜譜遞給她,說「想吃什麼,隨便點吧。」 她沒有推脫,點了幾樣,然後遞給了我,我把服務員叫來讓他們準備,就和小琪在上菜前聊了起來。
小琪說,她知道我和老三的關係不錯,平時也經常聊天,所以問我老三最近還好吧?我說:「你們不是一直很好嗎?聽老三說你們將來還要生活在一起,他說你正在準備讓他移民過來的材料,對了,準備的怎樣了?」
小琪的眉頭微微向上挑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說:「我們分手了。」
「呃?」 我歪著頭看著小琪略顯尷尬的臉,「可是老三從沒跟我們幾個說過,我們有時候還拿你倆開玩笑呢,他也沒有反駁過。」 小琪半低著頭,眼睛左右顧盼著:「他要面子唄,所以沒有說,秦,看在咱們校友一場的份上,你可別問他。」我笑了,喝了口大麥茶,說:「放心吧,我怎麼會問他這事呢。」
服務員把菜端上來了,我招呼小琪說,「吃啊,多吃點,都很清淡,你們女人怕胖,所以點了這些沒有油水的。」小琪笑著說:「嗯,怕胖,胖了就不好看了,以前老三看我稍微胖一點就說我是豬。」我順勢問道:「你們不是挺好的嗎,怎麼說分就分了?老三說以前你們也沒少鬧分手,後來不都好了。」小琪喝了一大口清酒,說:」我們有一個多月沒說話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以前我們甜蜜的時候維持了一年多,後來就經常吵架,然後吵架后也會彼此找對方解釋,事後也和好了,有時還覺得比吵架前更好了。「我呵呵笑了幾下,小琪說:」你笑什麼,是真的。「 我把壽司放在她面前,說:」我沒有說是假的,只是覺得吵架如果可以增加了解,那當然好,可吵的太頻繁了就會慢慢肆無忌憚,指不定什麼什麼時候會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傷了彼此的根本。所以,還是別經常吵架,認定了一個人就一定得學會妥協。「
小琪忽然不做聲了,我放下筷子,見她眼裡噙著眼淚,我慌了手腳,趕緊道歉說:」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抱歉啊。「順手把紙巾遞給她,她接過紙巾,粘去了臉頰的淚水,說」,沒有,你沒說錯什麼,就是覺得感慨。你說我們也好了快三年了,說分就分了。但是,我也清楚的感到,我已經不愛他了,我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麼以前那麼濃烈的感情,至今一點不剩了呢?原來,看到你朋友圈裡他跟那些朋友的聚會,我忽然感覺到,原來我也沒那麼超凡脫俗,我也會因為他窮,因為他脾氣大,因為他沒房沒車沒錢,對他的感情會減淡很多,可是以前我沒有在乎過這些啊,秦,我也是庸俗的女人對嗎?」
小琪說的很激動,我聽她說著,沒有打斷她。我只是看著這個女人在午後斑駁的陽光影子里,訴說著一段傷痛,但臉上又沒有痛苦到無法自拔的表情,按她自己的話說,老三的窘境也是她感情變淡的原因之一。我能理解,當初老三自己凈身出戶,把錢,房子都留給前妻的時候,小琪也曾經沒有介意,老三的決定對他自己來說很仗義,心裡的愧疚少了很多,對於小琪來說也不那麼公平,但是三年了,老三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改善,而且后二年小琪回國的時候,他開始跟小琪說狠話,而且是非常傷人的狠話。小琪說,在老三跟她說狠話的一霎那,她忽然覺得一下不愛他了。。。。這樣的時候多了,愛就變得越來越淡,再加上老三的生活很窘迫,因此從來沒有給小琪買過一件禮物,至多給她充過二次幾十塊錢的手機費。而小琪,給他新搬過去的地方,把一個空屋子裡添置到可以過日子了,而老三卻沒有給她一分錢。
我勸小琪說:「既然你們那時很相愛,就別計較了,老三以後掙錢了都能給你,他現在不是暫時困難嗎?」 小琪卻說:「秦,你別瞎說了,我知道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我給他花了那麼多錢,他一句話也沒有嗎?他連買個禮物的錢也拿不出來了嗎?」 我無語,抬起眉毛底下眼睛,訕笑了幾下不知道還說什麼好,小琪接著說,「就算我不計較,跟他一起等著將來可以過上好日子,可是他也不能要求我這麼做啊,我自己做是樂意,可是他要求我,認為我應該跟他一起住出租屋,忍受髒兮兮的屋子裡時不時會看到蟑螂,甚至耗子,他認為這樣的日子沒有什麼,我一抱怨,他就說我沒有他前妻愛他,因為以前他前妻跟他也過過這樣的日子,可是他給了他前妻所有的錢,給了她婚姻,他給我什麼了啊。」
小琪還跟我說了很多老三的事,諸如有事隱瞞她,讓小琪幫她幹活,掙的錢一分也不捨得給她,就連小琪回國期間每次去他那都給他買菜,老三也沒有給過她一分錢,甚至沒說過一句懂事的話,似乎小琪所有做的這一切都是應該應分的。
後來小琪說:「秦,我感覺所有這些事加在一起,讓我們之間的愛都磨沒了,原來我曾經那麼愛他,他一無所有我都樂意跟他一起努力,可是他實在讓我灰心,也讓我覺得他對我有很多保留。」 我說,人家老三可是為了你才搬出來的,對你還是很真心的。小琪打斷我:「秦,我承認他原來對我真心,但是他所做的這一切都讓我感到他很能算計自己的得失,其實我還是很在乎他的經濟條件的,原來我還不承認,生活很現實,我不能為了錢出賣自己,但是我也不能為了不可信任的未來搭上我自己的所有來冒險。」
老三是我朋友,我得替朋友說話,小琪也是我校友,對我很信任,我也不能說話太偏。這次跟小琪的見面,我說的不多,因為我明白,愛一個人其實還是有條件的,不愛一個人也是有原因的,愛一個人後來不愛了,更是有原因的,而一旦不愛了就很難,甚至無法再回頭。人人都不傻,雖然人心都是肉長的,但肉是可以感知冷暖的,心計固然重要,但用不到對的地方,心計變成心機,算計到自己頭上,到頭來浪費了自己的時光,也糟蹋了別人的感情。
昨天小琪發了一朋友圈,說自己病了,發燒感冒。沒多久,我忽然接到老三的信息說,「小琪又上火了,感冒發燒的,你替我勸勸她,別太傷心了。」 我笑了,回復到:「怎的了?她傷心幹嘛,你惹她不高興了?」 老三回復說:「她發燒感冒肯定是因為我,我跟她吵架了,挺長時間沒說話了,沒事,過幾天我再找她,現在不找。」
我沒再回復,心裡卻在問他:「哥們兒,你確定她是因為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