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太早出名並非好事

之所以想說這個話題是因為最近看的國內央視舉辦的詩詞比賽大會的視頻。詩詞大會非常好，尤其是新勝出的擂主零零后高中女生武亦姝給人印象十分深刻和好感。同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七歲的小才女李尚榮。我想說的主要是這個李尚榮小妹妹，同時也想說說武亦姝姑娘。

毫無疑問，李尚榮小妹妹是名副其實的小才女，說她是「神童」也不過分。她其實在更小的時候就多次出現在CCTV的綜藝節目中，展示了她的才華，她六歲時已經能認識四千多漢字，不僅三字經如唱山歌似地背得滾瓜爛熟，四書五經也朗朗上口，信手拈來，還能背誦道德經。她說她最喜歡老子，隨口背出老子道德經開頭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后，仰頭問主持人：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主持人說不知道，要她說。然後她又用現代文解釋一遍。這次參加詩詞比賽大會，她已顯得久經沙場。她告訴主持人董卿她能背誦三四百首古詩詞，她說以前她喜歡李白，但現在更喜歡杜甫了。董卿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李白太調皮，又愛喝酒，誤事；杜甫溫文爾雅，做事謹慎。董卿與她約定如果她十題全部答對，攻擂成功，董卿便演唱古詩。後來她答對了前九題。最後一個題目問「商女不知亡國恨」中的「商女」是哪個朝代的，因為牽扯到詩詞之外的歷史知識，她誤答為「商朝」而惜敗。畢竟是個七歲的小孩，難掩內心的真實情緒，之前一路答對的時候，如通常兒童一樣手舞足蹈地撒歡；最後落敗時也如平常兒童的反應一樣，臉上立即失去笑容，陰雲密布，似乎就要哭出來的表情。那場面其實是有些尷尬的。

我在看上述李尚榮小妹妹參加詩詞比賽的視頻時，一邊十分讚歎她的非凡才能，一邊也很為她可惜甚至擔心。不是可惜或擔心她比賽落敗——雖然她能背誦三四百首詩詞，但與詩詞儲存量達到兩千多首的武亦姝等人相比，相差甚遠，落敗是早晚的事情；而是可惜她過早頻繁出頭露面參加類似大賽，擔心對她將來的成長發展利少弊多，未必是好事。

中國其實歷來出過不少「神童」，但能善始善終「神」到底的卻不多。王安石寫《傷仲永》，感嘆仲永幼有天才，卻難以為繼，隨著年歲增長終於淪為尋常之人。現代社會裡這樣的例子也不少，上世紀八十年代剛恢復高考時，一時就湧出過不少少年大學生，頗受世人矚目，也被寄予厚望，但後來真能不負眾望者，也是寥寥並沒有幾個人的。在影視界也有同樣情況，比如以前大導演謝晉發掘過一個童星叫做方超，兩歲就開始演電影，一張小臉全國人民沒有不認識的，後來又在《牧馬人》等電影里反覆出現，演技似乎被大導演調教的日漸成熟，只是童真也日益減少，越來越像個小大人，可是這個小大人長成真大人後，卻從銀幕消失，淹沒在芸芸眾生之中討生活了。而且據說由於幼時太多演藝活動，耽誤了正常學業，缺乏生活技能，一旦回歸尋常人中，生活討得比平常人更加辛苦。

話回到李尚榮小妹妹這裡來。李尚榮小妹妹年紀幼小即已經有這樣的文化功底和才能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但出於對她才能的保護和身心健康成長的需要。我以為與其讓她通過電視媒體不停地在大眾面前拋頭露面不如讓她靜靜地徜徉於她所擅長和喜歡的古典文化之中。過早過多地在公眾面前拋頭露面雖然能夠為她贏得名聲和其他利益，但同時也很容易使她為名聲所累甚至所毀。名聲必然伴隨壓力，也很容易助長虛榮，使兒童失去童真，脫離兒童狀態，成為一個不倫不類的小大人，這一切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自己是難以意識和理解的，更不會知道如何面對和處理。李尚榮小妹妹說她最喜歡老子，既能背誦道德經，也能用現代文解釋其意，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兒童，既無人生閱歷，也未走入社會，她所說的對於老子學說的喜愛究竟是出於自己生活經驗所引起的內心共鳴和領會，還是大人灌輸給她的不難體察。老子說：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獨泊兮，其未兆。又說：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老子在他那個時代，就不屑於像孔子一樣周遊列國到處去宣講他的學說，倘若他活在當下，想必也不會為圖名利而到處拋頭露面出風頭。李尚榮小妹妹如果真懂得並喜歡老子和老子學說，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中國人好像很喜歡「搶跑」，都要「贏在起跑線上」，其實人生是一場馬拉松，上來便離弦之箭似地全力衝刺的，在終點線前總是遲遲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還是老子「鬼」：「我獨泊兮，其未兆」，那意思是說：只有我淡泊處之無動於衷。其實，笑到最後的常常正是「我獨泊兮，其未兆」的人。

這次詩詞大會的新科擂主武亦姝姑娘令人印象十分深刻和喜歡，不僅因為她的讓人嘆為觀止的巨大的詩詞儲存量和她的清麗外形，也是因為她在比賽中所顯示出的那份從容淡定和自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兩千多首的詩詞背誦量絕非一時半會能夠突擊出來的，擔任評判的老師說她是童子功，想必她也如李尚榮小妹妹一樣早在幼小時期就已經文化功底深厚不同凡響了，只是沒有過早曝光，不為人所知而已。武亦姝自我介紹說她隨身攜帶詩集，一直徜徉於詩詞世界之中。對於比賽和比賽的結果並不特別在意，只要有詩讀就足夠了。這種淡定的良好心態，不到心智成熟階段是難以具備的。我在想如果武亦姝早在十年之前就在電視媒體里頻繁出頭露面，她是否會是現在的武亦姝，是否會有現在她所呈現在大眾面前的那份從容淡定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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