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往事回味（8）：惠民河和中山橋

我在《南京往事回味》中曾提到過南京的下關地區，白雲亭路並排有一條三汊河的分支惠民河，該河西起三汊河，即寶船廠遺址附近從長江分出，東至南京西站（老火車站）附近又匯入長江，是一條汊江。這是早先人工開鑿的運糧河，也是叫做惠民河的來由。原先站在長江北岸高處，可以看到：長江、惠民河、護城河、明城牆、八子山一帶自然景觀，如今這一景觀蕩然無存。

在二板橋路與中山北路交匯的地方有一座中山橋，橋下流淌的就是惠民河水。中山橋原為橫跨惠民河的一座小橋，過去叫「復興橋」。1929年，為奉安孫中山遺體，國民政府將復興橋改建為一座鋼筋混凝土橋樑，作為連接中山碼頭和市區的奉安大典交通要道，並以孫中山之名命名其為「中山橋」。這些年在市政改造中，惠民河被填平，中山橋也隨之被拆除。

惠民河原系外秦淮河入江段，史稱惠通河，明朝將秦淮河，護城河，惠通河連通成為入江水道，光緒年間曾拓寬河道，兩岸築堤，這裡成為航行於大江小型船舶的避風良港，許多專跑揚州、鎮江線的貨運商船都把三叉河碼頭作為母港。當然，惠民河也是當時南京下關地區主要的排洪泄洪樞紐。

我小的時候，惠民河水域還很清澈，河岸兩邊有防洪高堤壩。河的南邊是白雲亭住宅區；河的北岸是泰山新村住宅區。相對城裡人來說這些都算是南京的棚戶區。這裡的人家原來都是在三叉河一帶開船的富裕人家，開船拉貨的人常在碼頭上混，多少都會加入一些商會組織，這就成為政治上的把柄。解放后很多人船主都被訂上地富反壞右的帽子，成了「下放戶」。許多船給沒收、從公，這些船上人家上岸生活沒有賺錢的傢伙，一直是相對貧窮的區域。

早期惠民河兩岸人家依水而居，傍著小橋流水生活。我們在周末去外婆家，中午都會到惠民河去游泳。夏季的時候水面寬闊，需要渡船來回擺渡。到冬季，水位下降，就是一個跳板連接兩岸。那時候的小男孩們用南京話說都「木蠱」的很，游泳都沒有人教，自己學。吃完中飯就一起去惠民河「扎猛子」。大人們千盯玲萬囑咐別自己去惠民河游泳，還是擋不住孩子們的熱情。火辣的太陽下在水裡一泡，渾身漆黑。大人往往用手指在孩子們的後背拉出幾條白道道，有沒有游泳就暴露無遺。

惠民河是一條非常繁華的河流，兩岸種菜的、賣菜的、做小生意的手工藝人特別多。比如「換糖稀」、「炒米糖」「老鼠屎」「奶油瓜子」等兒時的美味在惠民河邊上就能買到。現在想起來，很多兒時的記憶都與惠民河有關：用麵粉做麵筋在田埂上粘知了、去水塘採荷葉蓮蓬、在河溝里設土壩抓魚、在江邊掏小螃蟹、在惠民河上偷小船上的西瓜...... 這些對生活在城裡的孩子來說，都是非常美好甜蜜的記憶，這也讓我兒時生活擁有多姿多彩田園特色。

惠民河穿過中山北路的中山橋，沿河的兩岸有一條南京史上鼎鼎有名的街，北邊的叫商埠街，街面上一溜的西式建築很是扎眼，這是鴉片戰爭后清政府被迫開放「五口通商」的遺迹。南岸的永寧街則是中國傳統的小商業街，長達數里，東端是有名的朝月樓，頗有北京天橋的味，玩藝齊全，俗話說的「三月三，烏龜爬下關」就是形容此地的熱鬧。

當時前往城裡的31路電車站就設在中山橋旁，一面是往中山碼頭的車站，另一面就是進城的車站。下關當時就是城鄉結合部，過了挹江門才算是進了南京城。

惠民河永寧街則是中國傳統的小商業街，長達數里，東端是有名的朝月樓，頗有北京天橋的味。清代獅子山下朝月樓說的就是這裡熱鬧市井。南京舊時每逢中秋，市民便有「走月」的習俗。過去南京人「走月」還有一個特別願望——凡是沒有生兒子的已婚女子，中秋那天月亮升起后，如果跨過夫子廟秦淮河上的一座橋，回去不久后就會有「夢熊之喜」，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九十年代末惠民河變身為惠民大道了。原先，這條連接護城河和三汊河，長3000多米人工運河河道，變成鋼筋混凝土下的暗涵。2001年，全長3532米的惠民大道順利建成。惠民河就成了人們記憶中的風景。時間慢慢會證明，填埋惠民河的影響，並不僅僅是南京少了一條河那麼簡單。惠民大道嚴重地破壞了城市自然景觀，惠民河一帶的自然水系面目全非。更重要是城市現代進程中，隨意間地就填埋一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