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亞加拉瀑布和它的彩虹 [2014/11]
- 海釣的滋味 [2014/11]
- 另類人生 ——北大山難有感 [2014/11]
- 珠峰系列(三)-珠峰的「少爺」 [2014/11]
- 珠峰系列(九)酒桌上的次洛(整個系列完) [2014/12]
- 珠峰系列(二) [2014/11]
- 沒有蟬聲的夏天 [2014/11]
- 珠峰系列(四)-雪山迷路 [2014/11]
- 珠峰系列(七)珠峰的風 [2014/12]
- 珠峰系列 (一) [2014/11]
- 珠峰系列(五)-山痴們 [2014/11]
我對著鏡子,看著這張腫脹得難看極了的臉。
有時候,我常常想,有些瞬間的情景是應該永遠記住的。現在坐在這兒想,這個特別難看的瞬間,我一定記住。
3 月22日進藏,拉薩呆三天,日喀則一晚,協格爾兩天,到珠峰大本營應是28日了,三天後,正是高山反應特別厲害的時候,得搭車下山到拉薩發稿。
3月29日這天,下大雪。本想著來珠峰都三天啦,晚上睡覺不吃安眠藥和頭痛葯,咬牙適應一下。沒想到半夜,頭痛便劇烈襲來!
那是一種太痛苦的頭痛!悶悶的感覺先從后脖根爬上來,邊爬邊加疼,爬到頭頂就已經是脹痛,要嘔吐了,再爬到前額時,已經變成了那種辣辣的劇裂得要炸開的痛,嘔吐是噴射樣的……臉腫得象發麵大餅!
大本營的空氣濕度幾乎為「零」,氣候乾燥極了,來時很多人的嘴唇乾得裂開。人們告訴我,之一:要喝酥油茶(是酥油加上磚茶混合而成,有點鹹味,不難喝),我便時時捧著杯子喝;再就是不洗臉,或者洗了用牛油抹……這點我們做不到,廚房師傅對我們好,供應我們熱水,抹上臉油,臉也沒裂——他們涮我們呢!(當然洗澡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雪是從大前天開始下的,前晚最冷,帳篷被壓癟了一角,從裂口向里漏雪,一會兒就裝了半屋子,據說起碼有零下15度!我們兩位女士是得到特別照顧的:軍用帳篷架上板子,便成為我們的工作間。我們的「睡房」是在這大帳篷里套著的兩個旅行小帳篷。底下墊著專門的防潮毯,之上還有墊子,睡袋有睡帽。睡袋上蓋著鴨絨衣,我還抱著熱水袋。來時,於隊長說,中國登山隊的設備已經解決了防凍問題,所以,並沒有我恐懼的那麼冷。
晚上綣在睡袋裡,腦袋上還套著毛線帽子。無論如何,這也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冷的一天。但《山野》雜誌女記者小謝說:這不算冷,颳起風來才冷呢!
也許是天氣的原因,快天亮時,頭痛得快要裂開,趕緊起來吃藥,但還是痛得受不了。實在忍不住了,又怕有輾轉的動靜把小謝吵醒了,我爬起來,吃了葯,然後穿上所有的衣服,蹲在門外的雪窩裡,捧著大腦袋,咬牙數著「一、二、三、……」,等著藥物發揮作用……
真是個銀妝素裹的世界!
乾乾的雪粉,紛紛揚揚,迷迷濛蒙,濃濃密密。捧著要炸開的腦袋,心想要死在這裡倒也死得其所。
確實,到珠峰大本營,隨時都要咬牙。除高山反應、天冷之外,工作也是個問題。我的破電腦電池不行,大本營只有晚上才發電,我白天不能用電腦,晚上又頭痛,思維遲鈍……
一切都可以克服,可是通訊設施沒安好不能發稿不能忍受。
想辦法,嗯,想辦法……我在大本營到處轉,到處看,發現山冰磧那邊有個小帳篷。進去串門,是印度登山隊的通訊點,向他們尋求幫助,說是發稿可以,但很貴,得按通信時間收費。我傳真過一頁紙,得200多元,珠峰還沒有覆蓋網際網路,發稿得從這裡發到倫敦然後再從倫敦發到北京……要是傳照片還得了?!經費有限呀!
看我著急,米瑪仁次笑著給我畫了張「大餅」:這裡快有網路了,你下次來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還「下次」!我現在要發圖片了怎麼辦?!日喀則,圖片發不出去,協格爾連電話都難打通,要想順利發稿就得去拉薩。
昨天,隊員們領裝備時,突然發現原定由斯洛伐克提供的裝備不盡完善:馬欣祥的登山鞋太小,木世俊的鞋根本就是壞的。按計劃,4月3日就要開始第一階段任務——建營,運送物質、修路……登山鞋只要有一點兒不合適都會把腳磨壞,何況還有這麼大的問題?!隊里立刻決定,到拉薩,去那裡解決裝備問題,
午飯時決定,吃完飯立刻出發,順便可帶我去拉薩發稿。我一聽,就高興得想跳起來!我知道,老於知道我反應重,也想讓我緩緩勁兒。
好哇好哇!
3月30日下午,我帶著電腦(那裡的筆記本很重的),下山發稿。
汽車在漫天大雪的山路上顛簸著,喘著氣兒在白茫茫中蹣跚。大雪迷濛,在險峰陡谷間蜿蜒。厚厚的大雪使山峰的線條溫柔豐滿,但卻使原本窄窄的山路變得更為危險可怕。
汽車以每小時不到30公里的速度爬行,那麼多的急轉彎,那麼多的懸崖峭壁……有25年駕齡的王師傅,緊張得直喝水。他說,山上有雪還不怕,十幾年沒進珠峰,被大雪掩埋的路不好找更是急人!
果然,我們迷了兩次路,第一次是在一片大大的曠野上,大雪蓋著一片白茫茫,「沒車轍印了」。車開著開著,開到人家地里去了,只得重新找回原來的岔路。司機嘟囔著:「不會走著走著又走回大本營了吧?」
猜著蹭著,總算又走出來了。
可怕的是第二次迷路,那是在嘎烏拉山口,汽車在滿天飛雪中急轉了幾個彎后,就找不到路了。王師傅只得下車,頂著風雪,在山坡上走,低著頭仔細尋找車轍路跡,看看前後有沒有山路的感覺。我們開始緊張起來:要是真的找不到路怎麼辦?我們就要被困住啦!
白色天地間,除了飄飛的雪花,沒有半個人影車影。也不知走到哪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谷對面,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哦,那是一輛車!
這是一輛當地小車。車主下來,問清情況,一下便指明了路,解了我們的圍。司機直嘆運氣好:「這樣的天氣這裡居然還有車來!!我下車去找路,心裡真是沒底了!」
如果沒有車,我們就得在當地待援,也許在車上冰冷地呆上一晚……司機是西藏登協的,叫王立仁,開車技術過硬。這樣的天,本來不該出發走這麼險峻的山路,但為了整個聯合登山隊的計劃,他還是毅然出車。記者誇他技術不錯,他卻挺謙虛,說他們西藏登協的司機技術都不錯。「值班司機要完成的任務都是又急又險的。」負責辦理裝備的聯合登山隊的後勤負責人楊仕濤告訴我:「1996年,一名日本登山運動員突然半夜發病,多虧王師傅帶著我看護著那個病人,冒著大雨在泥濘的山道上賓士,將他送到醫院,救了他一命!」
王師傅笑著戲謔老楊,說是每次和他一起值班就遇險情,不是下大雨就是下大雪!他和老楊的感情很深,老楊老是對記者感嘆:登協的樂趣之一就是「人員組合」。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那種人與人之間的純潔美好的情感。齊心協力地克服一切困難,能給人以極強烈的美感,同生共死中的情感能象醇美的好酒,讓人一輩子回味無窮。
登協的同志們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們的登山項目人員構建也是金字塔,也得有一個大大的塔基,才能將登頂勇士送到峰頂。為了達到一個目標,要有多少人默默服務!在登山這種極其艱苦卓絕的運動中,有多少人獲得了這種珍貴的感情!
事後,想起來后怕:如果找不到路,電話(無網路)又不通,在冰冷的車裡會發生什生事情,真難說呢!
手裡拿著的是那個時代的數碼相機。
caro: 你們真勇敢。
三Y老豆: 沒過硬的開車技術,在漫天大雪的山路上行車真是拿生命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