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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燕》6
看門人笑道:罷了,找個別的理由吧。怕我家大官人不見你,就來編個跟道德相關的,大官人是名人,道德問題惹了麻煩自然是要連忙化解,所以他便會親自出來見你是這樣嗎?早就有人像你一樣聰明了,所以舉凡遇上這樣的事,我們都會告你個訛詐,直接把你解到衙門就完事了。
我捂著心口:這麼嚇人,那我跑掉可以嗎?
看門人:晚了,跟我進門房,我得把事情審清楚,是誰指使你來的。
就算我心裡真的緊張我也看得出來,這門房的非強留我這女孩子這絕對居心不良了。最要緊的是我沒時間和他胡攪。
我著急地:你要是還強留我,只怕梁大人那邊要把我抓走了,這事情被大人看破了,妾身受罰不打緊,只怕也要傷到柴大官人了。
看門人一下子嚴肅了:你是梁大人家的?有個什麼事讓梁大人猜著了,跟我們大官人也有關係?
我走進了柴進的房間,這讓我格外緊張,並不因為這樣的大宅子主人的身份顯赫,更要緊的是我不知道他會怎樣責罰我,因為這件所謂梁中書家的女人與柴進有什麼關係且被梁中書給猜出來,完全是我坐在自己的小屋子裡想出來的。我並沒說柴大官人與我有什麼瓜葛,因為我不重要,而梁中書家的女人就重要了,就算柴進記得很清楚,這純屬子虛烏有,若是他是個謹慎的人總要問明白謠言的出處吧。
事實上我還是錯了,因為他並不在乎動過誰的女人。但他還是讓我見他了,我想他是無聊加好奇:我上過梁中書的女人?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帶來讓我看看!
我是潘金蓮,我去見了柴進。施耐庵沒說過這件事,當不得真嗎?施耐庵也沒說西門慶還娶了梁中書的小妾李瓶兒,讀君一樣很喜歡那段公案。
柴進看見我走進來,突然兩眼發亮。起而叱退手下,問:我們當初是怎樣做來?讓我們再來一下可以吧?是你自褪裙還是我動手來?
我見他一步逼到面前,便說:是奴家自己脫下衣衫的。忘記是哪間屋子裡面。
柴進笑笑:那麼你是梁大人的乜人?
我:是梁大人的小妾,名喚李瓶兒。
柴進點頭:哦,這名字倒是記得聽說過,聽說你是因為過於美貌為他人不容,日子過得反倒十分地不安生。對了,你說要告訴我的事關乎我的道德,那說吧。幾個月了,產婆子請了沒,打算將來姓柴還是姓梁。你想要多少安胎銀子?
我問:什麼是安胎?
柴進笑笑:下一步你怎麼想?
我說:被梁大人趕出來了,我想找個地方住些日子,你這裡方便嗎?
柴迅點頭:就是想住下,別的都不用我管?那好,幾個時辰后我的馬車去接你。
我:你的馬車還不知道我現在住的地方,我給你寫下來。有紙筆嗎?
柴進搖搖頭:不用,你只管先走,他們會找到你的。
我愣了:他們怎麼找?
柴進站起來扶住了我的肩膀:不用管那麼多,你只管去吧,到時候你打開窗子就看見馬車了。
柴進扶著我的肩膀往屋外送我,這時我才來得及抬頭仔細看他。
因為個子高的緣故,他並沒比我高出許多,也就是半個頭,但他長著一雙比一般男人都大的手,這雙手必定是從來都沒有做過辛苦勞作的,柔軟而溫和,為著它,我便更向我的大官人靠近了一點,以便讓這雙手更有效地撫在我的身上。這雙手明白我的意思,它讓我更有依靠的願望。我就再向它靠過去,它還是能明白,直到,我也摟住了大官人的后腰,像摟著一棵溫暖的大樹,我依偎著他向外走。在那一瞬間,我真的認為我跟柴進有過一場秘密交往,既有偷情的刺激,也有初戀的興奮。
柴進突然問道:我們交往的時候,你是個姑娘嗎?
我說:是啊。
柴進:你不是說你是李瓶兒嗎?
我慌忙應道:是啊。
柴進:那就是說那時候你不是個姑娘了。
我問:為什麼?
柴進說:因為你是梁中書和我的女人了呀?你回去想一想,是不是想做我的女人,如果想做,那麼你就向我證明你是李瓶兒。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說:不知道。
柴進:大家都說李瓶兒是個極淫之婦,在我印象中,我遇到的女人裡面,沒有可堪這樣的名號的。所以來我家以後,你必須得給我這樣的印象,我才能知道你是真的李瓶兒。
我問:不然呢?
柴進擰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把你趕到墳地里,讓鬼來抓你。
嚇得我一把抱緊了他的腰:啊,晚上不要這樣吧。
柴進:那可不行,不在晚上怎麼會有懲罰你的效果呢?一定要晚上。
我哀求道:大官人饒了我吧,我說實話。
我是真的怕晚上的墳地,準備向他坦白我是阿蓮了。
柴進卻一把將我扛在了肩頭:算啦,饒過你了。
他把我扛出了大門,放在了台階上。
小雨在下,淋在他的身上,那件麻布的衣裳顏色正在變深。
他從身後的門房裡抽出了一把雨傘,打開了交給我,傘是香君竹做骨,油紙做面,面上畫著朵透紅的玫瑰,在深色的雨夜裡格外顯眼。
我用肩膀扛著傘看著柴進,竟然一時也不捨得離開。他朝我揮揮手:快去吧,一會兒回來見。
我說:好吧,可是,你穿的草鞋好有型,是不是專門有給你編草鞋的師傅。
柴進低頭看看赤腳上的草鞋:是我自己編的。好了好了,你來了以後我教給你編草鞋好吧,快走啦。
我說:我也想穿草鞋,不穿襪子光著腳穿,會不會好看呢?
柴進笑道:你的腳想必很嬌氣,這草鞋,特別是新編的草鞋,剛一穿上可紮腳呢,會把你的腳扎得鮮血淋漓,所以你不適合光著腳穿草鞋。
我說:可是你穿了呀,我要和你一樣。
柴進搖搖頭:真是小女兒家的情懷。好吧好吧,快點回來,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了,他走進了大門裡面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給這樣的人做小老婆應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