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婉涔的雙腳浸在熱水裡,水汽氤氳,泡得發紅。近些日子來越發的容易胡思亂想起來,好像有些什麼東西從自己手裡慢慢滑走,任她怎麼握也握不住。
夏子凌輕扣兩聲,就推門進來。
那婉涔低著頭,雙腳挑著水玩。
夏子凌笑著坐定在婉涔身邊。「生氣了?」
那婉涔嘴角含著笑,也不理他。未幾,夏子凌身上積的雪落在她手上,婉涔被那冰涼驚了下,才看到夏子凌的戎裝。
「也不換件衣服就來?」
夏子凌站起來走遠幾步,拍拍身上未化的雪,「沒來得及,這不。。。。。。就來看你了。」夏子凌頓了一下,硬生生把「想你了」三個字給吞了回去。
那婉涔琢磨著他吞了的話,就盯著他看。平日里都見他洋服、西裝的,也難掩著一身的溫文書卷氣。倒是一身的戎裝給夏子凌添上幾分硬朗,更顯的俊括起來。
夏子凌來時軍帽也沒摘,這會也不知是屋子裡暖的,還是給那婉涔的目光給烤的,額頭上竟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那婉涔撲哧一笑,「做什麼矗在那?」
夏子凌又重新坐回婉涔身邊。婉涔伸手摘了他的軍帽,拿在手裡拍了拍,又理了理型。帽子里有夏子凌身上特有的一種淡淡的香。心裡卻還在想,夏子凌定是知道家裡人都在俱興齋吃飯,她總不肯湊熱鬧,每次都先回府,這次也定是在府里。趁著老爺、大少爺都不在,就跑這裡看她。回頭人都回府了,他是萬萬不肯來的。想到這兒,不禁就覺得悲涼起來。
那婉涔劉海長垂到眼帘上,和卷翹的睫毛交匯在一起,一頭捲髮就泄在背上。幾縷長發隨著低垂的頭也溜到了胸前。
夏子凌一時間意亂情迷,他最愛的就是她這一頭的好頭髮。平日里兩人循規蹈矩的,一看到這樣泄著長發的婉涔,竟也情不自禁了。撩起她的頭髮,放到唇前摩梭,「你這一頭好頭髮,平日里都編著,誰知道夏府里守舊的前清格格竟是燙了發的。」
這動作依舊如孩童時一樣,但那時是懵懂少年,此時已是青年。婉涔心裡問他,知不知道我們都長大了呢?
那婉涔心裡正為他腦著,又聽得他的取笑,索性把頭髮從手裡拉了回來,把軍帽塞給他。
夏子凌看著她生氣了,卻又不知道她為什麼腦。
忙從身後拿了一個錦盒出來,遞給那婉涔,「給你的,前陣子督軍往山東去了一趟,得了些好東西,這不,我給你討個來」。
婉涔打開,一把精緻的扇子,細白的白玉扇骨,套了金邊織錦扇面。輕輕一扇,竟然不是檀香。婉涔把它放到鼻邊嗅了嗅,「這是。。。。。。槐花香?真是少見。」
未幾又聞了聞,笑道:「這數九寒冬的,不送暖爐倒也罷了,卻送人扇子?這扇子哪是討來的?不知道有被人訛了多少銀元去!」
夏子凌笑著也不回答。
婉涔又惱他,索性把扇子往他懷裡一推,「拿去拿去,我不要。快把扇子退給他,就說找人看了,是贗品,一元不值。那倒不算,回頭拿出去讓人笑話,丟了臉面事大。我保證那人肯定把訛了的銀元給你。」
夏子凌仍是笑,「你阿瑪泉下有知,總是要放心的,這麼會算計的女兒,京州成里,你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婉涔就惱他這樣,什麼話都埋在肚子里,算來相識數十載,父輩早有未成文的婚約。婉涔從法國回來奔喪后就住在夏家,身份不明。開始是為父親守喪三年,後來夏老夫人又過世了,夏子凌又守了一年的孝。這一晃就是四年快要過去了。
開始她只是為守父親當年的約,後來卻又是真心都給了去。兩人就這樣固守著男女之禮,心裡篤定著對方的身份,言語行為上也不敢太多的親近。偶然,婉涔感傷花月的時候也會問問自己,夏子凌是否也只是為了守約?
這恍然而過的四年,兩人總少一人去點破那層紙。眼見著夏子凌的孝期將過,兩人的婚期也應提上日程。可此時又出了些變故,夏家的長子夏子允似乎有意阻撓。
婉涔就這樣為這些事情煩惱著,夏子凌雖然不十分明白她的心裡,但似乎也有些感覺,只想安慰,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心裡早就篤定她,但又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是為守約,還是真的心有所屬?只好這樣親切卻不親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