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22

 往事不如煙 2 ---- 努力工作篇 1

當留學時的「記憶閥」一開，許多模糊了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半工半讀的日子之所以倍感艱難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日本人太勤奮了。為什麼呢？

因為，日本民族是我所見到的最苦幹加實幹的民族之一。我們留學生，無論是北方來的還是南方的，無論是幹活輕的，還是較重的體力活，我們的共見是如果死干，肯定干不過日本人。每個人所在的職場，都有名副其實的勞模。一起分享這些「勞模」的變態事迹是我們的熱話題。我們之間流行說：中國人，能吃才能幹；日本人少吃也能幹。

我在一個較大型的加油站干過一年多。地點在市之谷車站附近，靠近日本電視台，好像與議員宿舍隔不遠（忘了是市議員還是國會議員）。那個忙碌，至今一想起仍然是一頭黑線。尤其是早上7點到9點，以及下午4點到7點， 真的是腳頂頭地忙。最怕冬天的手洗車，一輛接一輛，可價錢只比機器洗車高200日元，幾乎各個都有開裂的手指頭。

每輛車一開進來，客人因時間而定，或出來進休息室抽根煙，我們就忙著加油，擦窗戶，洗車墊，倒煙灰缸等；老練工可以打開車蓋，檢查機油和蓄電池。最有意思的是，推銷汽油的脫水劑，一小瓶600日元，兩瓶就等於手洗一台車，很不可思議。

加油站的「勞模」自然是站長，那叫一個苦幹加拚命干，不得不服。我開始去的時候，是個北海道人 T，精瘦的個兒，自稱除了愛從後邊看女人以及工作外，沒有其他的嗜好。加油站緊鄰著一間小水果店，年輕的老闆娘的背影是其最愛。北海道站長每天早上6點半來開門，七點加油站開始營運；忙到12點，開始陸續地吃午餐，一般30分鐘，忙的時候盡量縮；順序是先從臨時工（Arubaito :アルバイト）開始，然後新社員，再老社員，再次是主任，最後所長，完全是吃苦在前，吃飯在後，天天如此。星期六更是兩三點后用餐是常事。三個月後，站長先是跑醫院，（期間由主任開門），既而住院，然後就辭了職，回北海道去了。中間由一位部長代職幾天，從四之谷借調了一位年輕站長，幹了不到一星期，拍馬走人。嘀咕說同樣是站長，市之谷的站長不是人乾的；這一位的覺悟稍低。

過不久，調來了另一個 W站長，琦玉縣人。同樣是勞模，工作吃飯的順序一樣。而且從郊外坐電車趕來，每天的來回就是三個多鐘頭。琦玉站長同樣是個老胃病，還做得一手好湯，供我們泡麵。其時正值昭和老天皇危篤，日本電視台的轉播車，每天朝起來加一趟油；然後不熄火等在皇宮前。傍晚在來加趟油，再去候個通宵。與站長的對話模式是：

站長，恭候光臨。

司機，辛苦了。

站長，還沒有（走）？

司機，還在加油（挺著）。

站長，那就難為各位了，辛苦辛苦。

司機，哪裡那裡。

我有一次，說了句：還沒死嗎？站長和周圍人臉色大變，不過外國人言無忌，不至於因言獲罪。昭和駕崩，明仁天皇即位，轉入平成年號。我也因為轉入國立大的研究生，始脫離加油站的苦海，以後的日子過得再艱難，輕易不敢再涉足。

順提一句，當年（1989），宣布年號變更的小淵惠三內閣官方長官，在2000 年於日本首相位上，陷入突然昏迷不醒，繼而不治。傳聞小淵首相生前，每天工作長達15個小時，常常幾個月都得不到休息。日本人工作勤奮，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