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只聽夢裡長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第一年初,埃德蒙江和季歸晚走在墨爾本的海邊,他是來辭別的。在悉尼大學一份與他對口的工作,他有了面試機會,所以在走之前與歸晚聊聊 。相處這幾個月 ,他不斷發現歸晚不但有娟秀的外表,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同時在沉默中也有一種靈動。他好像心底有一種悸動,卻被狠狠地壓抑著。他想:待他乘風歸來,看著漸漸西殞的太陽。大地還白亮,也只有最終一刻的等待,才能換來感動的芬芳。
歸晚說:我們沒有意識到,有的時候,人們往往因為奢求,而讓愛情變得華麗,藉由華麗,來編造美夢,然後欺騙自己。可是當真正冷靜下來,用客觀的眼睛看待愛情的時候,卻發現事實與自己的想象不一樣。我們以為對方一絲一縷的回應,就是一種報償——對於真心付出的一種報償。但後來卻發現,原來那樣細微的回應根本什麼也不是!那只是被美化的象徵,只是再平凡普通不過的舉止,或者,對方根本連那樣的舉止都沒有,一切只不過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幻覺。
「你曾經在秋天的時候,低頭看過地上的枯葉嗎?」
「你以為綠葉凋零,是一種悲傷嗎?」
」凋零,本身就是一種悲傷。」他終於說。
「但是悲傷的事物不會持續太久,就像歡樂也不會長久一樣。到了明年春天,嫩 葉發芽,寒冬就過去了。」她說
「如果褪去華麗的面紗,愛情還剩下什麼?」他問。
「現在你覺得痛苦嗎?如果覺得痛苦,那麼太陽就要下山了。到了明日,太陽又會升起,到那時候,痛苦就會結束,歡樂就要來臨了。」她輕聲地說,這樣的安慰,像在吟唱詩句。
夕陽西下,落日以無比壯烈的絢爛,悄悄地收拾起最後一道紅光。
「她像一朵解語花,人間最清幽的品種。」他想。夜來臨了,看到了月亮,這月亮特別有人間味。它彷佛是從蒼茫的人海中升起來的。
談話如此有韻味,讓他戀戀不捨,不願意就此離開,但剛出國門不久的他。需要找自己立足之地,故鄉還有那個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兒子。即使和妻子的關係不好,責任還是要負的。
心中頓時下沉了。想到歸晚贊公婆時臉上的微笑,想到她為先生工作擔憂的微皺的眉眼。埃德蒙江想她是愛她先生的。我想多了,別給她曾添煩惱。就此別過吧!只當作了一個夢。但願這夢沒有醒的時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