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考是一件王八瞅綠豆的事兒。二十六個字母也挺好色的,看著細皮嫩肉,口齒光滑的就眉開眼笑,瞧著皮糙肉厚,嘴裡總像含個棗的傢伙,就橫豎不順眼。人家讀書是食指一挑,一目十行;我們看書是雙眉緊鎖,一行十目。人家的腦袋是吸塵器,碰著就要;我們是老爺爺的夜尿桶,漏的比進的多。別人常說:龜兔賽跑。我們是,兔還醒著,龜卻睡著了。多虧了老婆還關心我們,又揉肩,又搓背,又拔白頭髮的,還不時偷偷溜進來拿把鋼尺量一下今天的進度。親朋四鄰也沒閑著,這個說:那麼沒譜的事兒!考什麼考?多難啊!萬一花個五年八載也考不下來,老婆不跟人跑了才怪呢。另一個也撇撇嘴,嘴角的牙籤抖著,眉頭一揚,道:既使考上了,又有誰來看呀!到時守著一個空房子,多鬧心啊!說完話,他拍拍褲子,扇了小二後腦勺一巴掌,說:玩什麼玩,怪煩人的,回家,找你媽去!更有人在酒足飯飽之後,打著飽嗝說:在國內,上個醫學院也不見的咋地,可到了這地界兒,他這麼一考,硬是把醫生這個職業弄得高尚起來了。當然,考友們還是很團結的,雖說小山頭也是遍地都是,但也有很多人不藏著腋著的。大家互通有無,交通信息,時有一片團結互助的景象。但,無論如何,書還是得自己讀,熬燈抹蠟,昏天黑地也只能是自己扛著。不把這百十來斤扔出去了,又有什麼辦法? 記得一個盛夏的中午,鐵皮房裡熱氣騰騰。大家正在討論癲癇,剛剛議論到病因病理,突然前排有人站了起來,大家一愣,以為他要發言。但他卻一言不語,側著身子向門外走去,沒走幾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癲一震地抽了起來,口角上滲出一片血跡,舌頭被牙齒緊緊地咬著。大家立即把他的身體轉向一側,向後輕輕提了提下顎,靜靜地等著他的醒來。聽人說:他剛剛在餐館里打工回來,沒回家就奔這兒來了。幾分鐘后,他蘇醒了過來,劈頭一句說:幾點鐘了,我得打工去了。 大家互相看著,沒有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