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4、5

4、

     之後，志謙跟安蕾常在周末相聚。志謙開始忙著考托福、GRE，投遞申請書到國外的學府。

     那天，安蕾趕到南京郊區的化工廠探望他。志謙趕到車站接了安蕾，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筒子樓。

      初冬的夜色已過早地昏黑了下來，樓道里還沒上電燈。筒子樓的樓梯兩旁堆滿了自行車、簍筐、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家什，像煤球爐、斜貼在牆上的嬰兒學步車等等，無一例外地都蒙著厚厚的灰塵，似乎每一件都有陳述不完的悠遠故事，又都傲然擁有著鐵一般存在的理由，事實上又與垃圾桶里的東西沒什麼區別。只是在沒走入垃圾桶之前，它們依舊屬於資產而不是垃圾，正是它們的存在，使得樓道更像是個拉長了的垃圾桶。

      摸黑走在腳下充斥著各種資產和機關的樓梯上，安蕾在前面走得很慢。志謙緊跟其後，和她聊著考試的事，安蕾一分神，腳底下不知踩了一個什麼滑溜溜的東西，她尖叫一聲，身體隨即向後一仰，正倒在了余志謙的懷裡。

     志謙想這一刻不知想了多久。他謀劃了好幾次，但一直不得要領。

     志謙學著電影上和跟舍友小宋討教來的幾招，在昏暗的樓道里，緊緊地抱住安蕾，他緊張地把嘴唇湊近已在懷中癱軟了的安蕾臉上，由於太緊張了，兩個人的嘴唇猛地撞到了一起，安蕾張嘴「哼」了一聲，痛得眼淚快衝出眼眶了，她伸手推著志謙的胸膛。他心裡猴急似地撓著，心火猛竄出來，慌忙用胳膊把她的臉撥過一個角度，迫不及待地送上了「初吻」，胡亂地用舌頭探試著，那種朦朦朧朧的暈眩和甜蜜如觸電的感覺讓兩人緊緊地粘在了一起。

     不知哪戶人家突然傳來開門的的聲音，他們跟做賊似地慌忙分開來。安蕾羞了個臉紅耳赤，她心煩意亂地用手拚命地擦拭著嘴唇，腳下卻站不穩似地在原地晃了晃。「小心，」志謙扶著她的手臂、拖了一把她的腰肢，兩人繼續往5樓走去。

     5樓住的大多是剛畢業一兩年的大學生。靠近水房的一間屋子，原本是給樓層管理員預備的，因為常年沒人入住，已經成了「家屬、親友專用房」。志謙把磁卡從門縫裡硬擠進去，左右撥弄著彈簧鎖，這招是小宋傳授的。小宋知道今天是個「大日子」，很識趣地躲到牌友家去了。志謙撥弄了好一會兒，才把門鎖打開，冒了一頭的汗。房間里還算乾淨，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灰塵味。屋裡只有一張上下鋪的硬板床和一個床頭櫃。志謙拿了把笤帚粗粗打掃了一下，然後抱了幾床被子進去。安蕾正端著洗菜盆從水房裡走出來，她站在客房門口喊著：「我自己來鋪吧，你幫我把電爐插上」。志謙搞了點麻辣火鍋底料，兩個人就坐在脫了漆、抽屜半垂著的一張舊書桌上涮火鍋。青菜、油豆腐泡、粉絲、平菇和志謙存在樓下「師姐」家的冰凍豬肉圓鋪滿了陳舊的書桌。兩個人對著熱氣騰騰的電爐，在寒意漸重的夜晚，卻吃了個大汗淋漓、濃情蜜意。

      飯後，志謙收拾桌子，安蕾洗弄碗盆。小宋哼著小曲踱著方步回來了，安蕾正在房門口一個又黑又破的碗櫃里整理著碗筷。余志謙則坐在床頭翻書。小宋一看到安蕾立刻抿嘴吹了聲口哨，走到志謙旁邊，伸手在他胸口狠狠地捶了一記，揶揄道：「你小子，TMD, 艷福不淺呀！」

     志謙托福、GRE 都考得不錯。他先收到S國N大的通知書，一看專業和導師都很理想，就惜別安蕾，帶著從父母親那兒借來的1000美元和對前程忐忑不安的憧憬之心，踏上了遠赴S國的旅程。     

     志謙每兩天打電話到安蕾的宿舍，每星期都寫信給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外學習，他心裡一直惦念著自己的女友。至於安蕾，初戀的甜蜜和綿綿的思念，已經塞滿了她情竇初開的心懷。

5、

      一晃，又是新年伊始。情人節那天的傍晚，天空還飄著紛紛的細雪，宿舍樓外白雪皚皚。雪與雨絕對不一樣，雪的腳步很輕，但趕得很急，一晃眼，飛揚起的白雪已漫天遍野；雨則太愛熱鬧了，似乎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非要有黑天、雷電的陪襯，它是怎麼都不會出來。安蕾撐起傘，背著書包，小心翼翼地走在被來往同學們的腳步碾成了團團泥漿的小路上，一心還在為那潔白的雪花，落地卻被踩成泥漿而心存不忍，邊想著邊朝自習教室走去。快到教學區的大門口，有兩位大男生尖叫著，一個騎著自行車、一個長腿長腳地坐在後座上飛馳而過。一路上大喊著「銀裝素裹總相宜，情人節夜備相思」。安蕾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她想起昨天在跟志謙通電話時，志謙還體貼地問她：「 一般你幾點鐘去上自習？」安蕾說，「是7點鐘的樣子，怎麼了？「「只是隨便問問，」志謙說，「南京的天氣，現在晚上應該挺冷的，多穿些。」安蕾「哦」了一聲，心頭跟積了一團白棉糖似的甜得化不開。

        「安蕾？」突然路旁有人在喊她，聲音很熟悉。安蕾急忙支開雨傘，只見余志謙身上、頭上都披著一層白雪，哆哆嗦嗦地站在路旁的一顆大松樹下面，「怎麼？會是你？！」安蕾驚呆了，忙走到他跟前。不經意間，手中粉色的雨傘飄落到了潔白的草地上，雪花調皮地紛涌追逐著那一抹翩飛的緋色。

     「情人節快樂！」志謙的臉和耳朵凍麻了，可是舌頭還能聽使喚，一年多沒過冬天了，這次真凍得有點慘。「特意從S國請假趕回來。站在這兒等了一會兒，想給你一個情人節的驚喜。」

     「你真傻！瞧瞧，你都凍成什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到宿舍樓下叫我呢？」安蕾埋怨著，一面感動地眼角都不由濕潤了起來，她不停地抽著鼻子，又怕被志謙看到自己落淚而不好意思，她忙轉頭拂過眼角的淚痕。「你為什麼連雨傘都不帶一把呀？身上濕了。會生病的。」她急忙掏出手絹幫他撣著身上的雪，早忘了自己的傘都不見了。

       志謙盯著她嬌羞含淚的模樣，心頭也煞是激動，倒也不覺得冷了。他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幾下鏡片，憨憨地笑了笑，「沒關係的，不冷。我有個情人節禮物想送給你，這是我飛行4000公里特意送來的禮物。希望，你，一定、一定要收下。」說著，他從左口袋裡掏出一隻剛被他攥得發燙了的鉑金戒指，「畢業以後，嫁給我吧......」他聲音顫抖著說。安蕾驚訝地張大了嘴，皺著眉頭看了看他，然後低頭不語。

       他有點著急了，伸手拉住了安蕾的手，「我愛你，安蕾，我，會一生一世愛護你。」安蕾把頭埋得更深了。「答應我吧，安蕾！」志謙的聲音帶了些凄涼。頭腦里閃過無數的念頭，自己是不是要跪下來呢？她是不是不同意？她要是不同意，我該再說些什麼呢？。

       一群群的學生正說笑著趕往教室，似乎他們兩個已經成了另一個世界里的人物。

       過了很久。安蕾輕聲說了一句，「手都在你手裡了。」志謙沒明白，他愣住了，半響他才恍然大悟，舉起她的左手，把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他激動地張開雙臂，把安蕾緊緊地抱進了懷裡。那一刻，他不由地抬起頭，透過寥落的松樹枝椏，黑茫茫的蒼穹下飄揚飛逸著的片片雪花，似乎它們都是天使輕盈的翅膀，一起從天堂落入人間，為他們送上最純潔的祝福。他不由地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在那一刻擁有了整個世界。

       大學畢業時，安蕾先在省城的電信局找了一份旱澇保收的工作，一面準備著各種出國考試。每天跟志謙通電話或者是上網聊天，兩個人興緻勃勃地談著將來的生活規劃。

      志謙學習非常用功，他希望能趕在安蕾來到S國之前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實驗室。最後，他只用了2年6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博士論文和答辯。當時，S國的經濟正如日中天的蓬勃興旺，志謙很快就在某跨國大公司找到了一份技術開發的工作。

      而在電信局上班的安蕾，當局領導終於兌現了多年的承諾，宣布10月初要組織員工到東南亞各國旅行之際，安蕾買了兩包紅塔山塞到了人事科「張科」的手裡。「張科」做了一輩子的小職員，永遠被不同時間坐標、不同40多歲、但又有幾分姿色的女處長管制著，絕無出頭之日。經常眼睜睜瞅著那打扮妖艷的人事處處長出入局長辦公室，如入自家廳堂般自如。「張科」則獨自枯坐在辦公室，圍繞著他的是一大柜子、一大柜子的文件。安蕾把煙塞給了張科，叫他幫自己開張「未婚證明」。 張科心領神會，五分鐘之內，就把蓋著大紅印的證明信遞給了她。還打趣道：「怎麼，打算私奔呀？你們這些年輕人倒省了父母親操心了。」安蕾回嘴說：「哪會呀？我一定生龍活虎地帶特產回來孝敬您。您可別告訴別人我打未婚證明的事。」

       張科只笑不答。  

       在S國結婚是志謙的主意，他說正好S國政府推出一個結婚獎勵配套，在那個月登記結婚的，還附加一個優惠的婚宴和購物配套。也許是為了那個不知市值是多少的配套？安蘭跟領導申請在S國多呆了一個星期，就跟志謙登記結婚了。當志謙把一枚鑽戒戴到安蕾的無名指上，凝視著安蕾嬌羞動人的模樣，他更是開心地咧著嘴、怎麼也合不攏。在志謙心中，作為一個成功的男人，家裡一定得要有位漂亮大方的內人，這才是完美人生的第一步。他覺得邁出了這第一步，以後的人生就會越走越順。他把這段婚姻當成了他人生旅途的一道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