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老宅(2)

作者:sanmiwu  於 2022-5-9 23:31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luantanqin|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奶奶說媽媽不管孩子是說的氣話,她也這樣說爺爺,如果當真那肯定不對。

我是跟著媽媽長大的,雖然沒有跟小叔一樣吃奶吃到上小學,我一天到晚還是有人管著的。

奶奶是不是對孩子有些溺愛,那是她的性格,對孫輩們肯定是的。

我的家有些兩極分化,爸爸是真正的爸爸,他繼承了爺爺的風格,恪守的信條是不打不成才,嚴起來那是真嚴,怕是有些怕人的。

媽媽不一樣,我和媽媽既是母子,又像是朋友,那種互相很給面子的朋友,鄉下人叫不拆台。

跟爸爸沒法講,也講不通的事情,我跟媽媽講。

爸爸不在家,只要我不跟著哥哥們出去闖禍,不爬樹,我是個閑散人,有充分的自由。

我拆家裡的收音機,看裡邊到底誰在說話; 

也拆家裡的鬧鐘,想知道時間到了為什麼鈴會響個不停,鬧鐘上的老母雞為什麼頭會一上一下一刻不停地捉米。

我把零件拆的到處都是,然後再裝回去,沒有弄壞。

媽媽說,爸爸回來了,要把東西裝好,不要多出零件來。

我想怎麼會?

不過有時候還真的是,媽媽讓哥哥過來幫我搗鼓。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立功的時候有的。

大人們地里幹活,孩子們在家瘋著玩。

天地很大,玩的花樣也多,捉迷藏,地道戰。

老宅的院子里一棵紅棗樹,樹枝垂到房頂了,青的果子屁股上已經有些泛白,搬來梯子,爬上房頂去摘果子。

兩個哥哥把我叫過來,問我想不想喝酒。

我說,

"不想。"

我才三歲吧,酒是大人的東西。

哥哥說,

"沒事兒,也不是真喝,就是嘗嘗,看到底辣不辣。"

西窯牆上一個小櫥櫃,有門,上鎖的。

拿來鑰匙,開了鎖。

二哥在外邊放哨。

大哥搬一把凳子,把我扶上去。

有半瓶酒,杜康,一個小酒盅。

拿過來,聞一聞,幫我倒上,淺淺的蓋住杯底。

遞給我,大哥手裡拿著一小塊饃。

泯了一小口。

大哥趕快把饃遞給我。

關切的目光,

"趕快吃,辣不辣?"

我一陣咳嗽,

"不辣。"

吃口饃,眼淚差點流下來。

哥哥見我沒事兒,放心了。

囑咐我,這事兒不要跟媽媽講,誰也別講。

這個秘密,到現在,我守了差不多半個世紀。

我是放不下心的,太燒,是心裡,不會要生病吧。

會吃藥嗎?

葯我不愛吃,也咽不下,爸爸媽媽總是把藥片碾碎了,放在小調羹里,再準備一大杯水。

一模一樣的套路。

小小一調羹,苦上好幾天。

每次打翻調羹,換來被捏著鼻子灌。

我吃打蟲葯和酵母片,還有一個就是那種裝在小藥瓶里的糖衣藥丸。

橢圓的形狀,顏色是紅的。

還是在柜子里。

加把鎖是不夠的,我知道鑰匙藏在哪兒。

一個人的時候偷著吃,還是被媽媽發現了。

瓶子太小,不經吃。

媽媽嚇壞了,

"你憨子啊,葯能亂吃嗎? 要吃死人的。"

我老老實實承認,

"媽,外邊甜的吃完,我就把葯吐了,沒咽下去。"

村裡高音喇叭廣播,

"在拿槍的敵人被消滅以後,不拿槍的敵人依然存在。"

"我們要警惕那些糖衣裹著的炮彈。"

媽媽嚇唬我,

"聽見沒有? 吐了也不行。"

唉,不行就不行吧。

還有一件事情也不行,大哥也不行。

大哥上小學了,就在村裡。

有一天,他從外邊回來,書包里塞了一雙鞋,不是他的。

被媽媽發現,叫到屋裡,關起門問話,大哥說是在村口撿的。

媽媽不信。

大哥說,

"媽,我沒有說瞎話,真的是撿的。"

我心裡想,我是相信大哥的。

媽媽說,撿的也不行,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看著眼饞,今天會撿,明天就會偷。

媽媽說,

"只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你沒見偷大隊紅薯瓤的捆著遊街啊? 誰能證明你是偷的還是撿的啊?"

我想媽媽大概又被嚇壞了。

偷就是偷,撿就是撿,那還會弄錯嗎?

不過真要是捆起來遊街還是挺嚇人的。

我後來再沒見到過那雙鞋子。

大人們真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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