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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正午,紐約紐約里人不算太多。空氣里瀰漫著西餐淡淡的香味,配上如呢喃的法文歌曲,果然很小資。為了配合這個場地,我特意化了一個淡妝。王娜給的耳環請人改成了耳夾,帶著也像模像樣。上身穿著雪紡波點荷葉衫,下身穿著黑色鉛筆褲---話說跟莫小緯約會我都沒這麼精心收拾過自己。
進店的時候,我從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給自己一個微笑,覺得還挺美。就算今天來相親,也能滿載而歸。四下里看了一圈,約好的位子上有個人坐在那裡,背對著我。
我深呼吸了一次,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他對我笑了一下,漂亮的臉上有種孩子陰謀得逞的得意。
「陳子枚?你?」我又左右看了一圈,確定沒有進錯店,確定沒有看錯時間,確定沒有做錯位子。
陳子枚聳聳肩,表示肯定。
「你是蕪顏?」我再次要確認一翻。
「不能是么?」
「不是、不是,就是太意外了。」看著他,我噗的就笑了。「早知道是你,我就隨便穿穿來了。」
陳子枚歪頭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你確定是來談稿子,不是來相親?」
我被他逗樂了,叫了一杯焦糖瑪奇朵,那是我媽吩咐的,她說那樣顯的淑女。「你隨意啊,別給我省錢。報銷的。」
陳子枚果然沒客氣,叫了一客海鮮情侶套餐,非常紳士。
這就是跟我qq上聯繫了很久的人,有點不習慣。把蕪顏和陳子枚重疊在一起,花了我很久的時間,以至於沒法開始進入工作。
最後還是陳子枚開始發問,「說說小說吧。現在有什麼問題。」
「全稿我們總編看過了,第一個問題,她不滿意你的書名。《一生只愛肖遙》,她覺得不夠契合選題。你知道這個選題是青春疼痛,她覺得看上去不疼。」我晃著筆。
「她覺得應該是什麼樣的書名?」
「比如什麼『悲傷成河』啊『傷城』啊之類的。很小資很裝逼的那種,總之看上去就讓你覺得疼的。」
陳子枚雙臂環胸,視線垂在桌上某處,卻似乎沒有焦點。緩緩的說,「書名我不會改。」
沒想到第一個問題上,就碰了一個釘子。我跟他費了半天的口舌,覺得都能勸良為娼了,他還是絲毫不動搖。最後我決定放棄,準備回單位里跟王娜再商量一下。
「第二個問題。小說里有點政治問題,把社會寫的太黑暗了。肖瑤被玷污,ok這些都還ok,但是教授做偽證,院士買通了公安局長把黑變成白,讓肖瑤從受害者變成坐台小姐。這個情節,總編說得改。」我翻著稿子,讀給他聽王娜標給的修改意見。
但是,良久沒聽到陳子枚說話。
我抬頭看他。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隱忍而壓抑。白皙修長的手裡握著一支銀色的叉子,他一枝一枝的扳過去。我能看見他太陽穴的青筋一跳一跳,這樣的陳子枚讓我有點發懵。
「顧悠然,你的意見呢?」他突然問我。
「我?我的意見就是尊重作者。但是,在社裡,現在我是沒有機會發表什麼意見的。如果你想讓文字變成鉛字,總得妥協些什麼。」
「妥協?你說的不錯。人最擅長的就是妥協……你怎麼看這個小說?」他換了個話題。
「文筆沒的說。我知道你專業是新聞采編,文字上肯定是有優勢。只是情節,覺得有點點誇張,最後似乎為了悲劇而悲劇……」我還沒說完,陳子枚面前的杯子就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所幸地上上厚厚的地毯,杯子沒碎。只是卡其色的地毯上一篇狼藉。
再遲鈍的我,也感覺到了陳子枚的失態,有點太不尋常。我小心問他,「你還好吧?」
「對不起,昨天出差才回來,沒睡好。」
和陳子枚的交流無疾而終。回到社裡跟王娜彙報完了,王娜決定先把這個放放,涼一涼他。過陣子她親自跟他再聯繫。
我打開電腦,決定重新開始讀一遍這個小說。
《一生只愛肖瑤》,這是男主人公陳嘉正在肖瑤骨灰盒上刻下的話。開篇第一句,就是「嘉正,一生只愛肖瑤。」
陳嘉正是個冷漠、彆扭、高傲的男生,在食堂里第一次遇到肖瑤。個子小小、皮膚黑黑的她,由於家庭困難在學校的食堂里幫工,拿貧困生補助。柴火妞一樣的肖瑤對陳嘉正一見鍾情,並對他展開了瘋狂的追逐。但是陳嘉正依舊冷酷。
在肖瑤要放棄的時候,陳嘉正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心。在聯誼會的舞會上,把肖瑤從別的男生手裡牽走。很快他們同居了。但是愛情,從來都是相愛容易相處難,迥然的家庭背景,迥然的性格讓同居的日子有了些摩擦,兩人之間有了誤會。
陳嘉正希望肖瑤和自己一起考托福出國深造,但是肖瑤卻為了給媽媽治病,偷偷打工去了。為了多存錢,肖瑤新接了一份在酒吧賣酒的工作。吵完架的那天,肖瑤終於出事了。酒吧里,她遇到一群禽獸,輪姦了肖瑤,扔給她一筆錢。肖瑤沒拿錢,報了警。
但是唯一的目擊證人突然翻了口供,輪姦案變成討要嫖資不成,小姐怒告嫖客。
陳嘉正最後終於知道了,去見肖瑤。肖瑤閉門不見。陳嘉正求家人給予幫助,但是被冷漠拒絕。最後肖瑤從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教學樓頂,跳了下去。
故事到這裡結束。
書里的最後一段話: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會遠遠躲開這個城市,躲開這個有她的地方。那樣我就不會遇到一個叫肖瑤的女孩。她給了我滿滿的愛,卻又一刀割開了我的心,讓那些愛漫流而去。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枯萎腐敗。
那個瘦小的姑娘,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她說:「我叫肖瑤。多給你一勺菜,這下記得我了吧。」我記得那份菜是肉末茄子,我從小愛吃。
最後一次見我的時候,她說:我再也不是你的肖瑤了。把我忘了吧。
可是肖瑤,你讓我怎麼忘?你這麼逍遙而去,怎麼就忘了給我一杯忘川水?你走的那樣絕決,我活的那樣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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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結尾,我都會難過。為陳嘉正和肖瑤。
突然心裡一動,陳嘉正,多麼多麼的像一個人……陳子枚!
這個想法讓我膽怯。雖然很多作者寫小說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帶入感,會不自覺的會把自己的某些經歷和情緒加諸於主人公之上。但如果,如果這是真的……
我無法想象,腦子有點短路。我需要跟陳子枚再談談。
但隨即,史鵬的電話就打來了。他說:「顧悠然,莫小緯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