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母情傷

記得小時候媽媽常常教導我：伢，做一個正直的人。

那時候的我混沌未開頑劣調皮，聽了媽媽的話戲謔著反問：媽，什麼叫「正直」？凳子腿正不正？楊樹榦夠不夠直？

說真話，不作偽！媽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

行了我的媽，您試試這個：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四十四是四十四。

媽含著笑嘴裡重複錯落著幾個數字，我和姐姐聽了她含糊的南方口音笑的前仰後合。

媽的老家在湖南安化。左邊高坐就是大詩人李白筆下「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里說的那個桃源縣。上學的時候我常常跟媽打趣：

媽，桃源縣真有個桃花潭么？

有啊。

桃源縣有個叫汪倫的，你聽說過沒有？認不認得啊？

汪倫？不認得嘢。

哈，你連汪倫都不認得，那你們老家有什麼出名的？

老家出茶葉呢，大塊大塊的磚茶呢。還有山上的竹子，砍下來織的涼席人睡上去不生痱子呢。桃源縣出美男子呢。。。那個叫汪倫的一定是個美男子呢。。。

我聽了笑的在床上打滾。

媽十幾歲上跟著老鄉們來北方討生活。沒想到一離家就是盡七十個年頭。期間只有新婚的時候回去過一次。提起老家我竟有些傷感：

媽，老家你記不得了呢。

記得的。

記得什麼呢？

記得小時候，國軍開來縣上，家門口的街道上幾天幾夜過兵，黑黑亮亮的鋼盔望不到頭呢，還有，不擾民呢。。。

媽，您說的那是四五年的雪峰山戰役。國軍對日寇的最後一次大規模會戰，精銳盡出了呢。

是么？那些兵幾天幾夜行不到頭。聽臨縣的老表講多年以後山上到處還是死人骨頭呢。

是啊。雪峰山！永載史冊的名字。安化縣當時是國軍最重要的集結點。我心裡默默念叨著。

媽，再幾天就是您老人家八十四歲的生日啦！遠在異域山城的兒子面向東方給您叩首祈福啦！兒子心頭常常想起您，想起您說話時的神情相貌。也永遠記得您教我的那句話：做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