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手記(之四)
成長的代價
被採訪人:樂樂
職業:外賣店看台
也許我是不負責任的男歡女愛的產物,也許我是一個重男輕女家庭的犧牲品,當我被一件小小的棉衣包裹著,躺在廣西欽州某菜市場的地上哇哇大哭被人圍觀時,養父擠了進來,輕輕地將我抱起,那一刻,我停止了哭喊。養父溫柔地看著我,決定帶我回家,我的命運從此改變。
養父母善良而溫和,結婚多年,一直無所出。我的到來給他們帶來了很多的歡樂,他們給我起名叫樂樂。相繼間,他們又收養了兩個女孩,我有了大妹和小妹。雖然我們很貧困,但是養父母一直視我們如已出,盡他們所能給我們提供最好的生活,我們的家庭充滿了溫暖和愛。也許老天有眼,在收養我的第五年,養母生了一個小弟弟。但是養父母對我們幾個女孩依然如故,我想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棄嬰。
好人終有好報,誠實厚道的父親從建築小工做起,慢慢地做到了包工頭,加之養母的精明能幹,生意越來越火紅,我們成為了當地有名的富裕人家。在國內讀完大一后,雖然我不愛學習,但是養父母還是決定讓我接受最好的教育,送我到了英國繼續學業。
在倫敦學語言期間,我認識了我的男朋友,他高大帥氣,聰明好學,我們一見鍾情。沒多久,就同居到一塊了。他是我的初戀,我深愛著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他的家境一般,所以我們在一起所有的開銷基本是我承擔。好在我家有錢,只要我開口,養父母總會毫不猶豫地寄錢來。由於厭學,同居之後,我索性綴學了。但是無所事事也比較無聊,於是我就學做各種各樣的飯菜和收拾家務,讓他一回家就可吃上可口的飯菜和有一種溫馨的家的感覺。
第二年,大妹小妹要到澳大利亞留學,家裡的負擔加重。我不好意思再向家裡要錢了。而他考取了大學本科,學費驚人的昂貴,他家只能夠支付一部分,而他打兼職工作的收入也是微乎其微,怎麼辦?我想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出去找一份工作補貼補貼家用。
因為英文水平有限,我只能在一家自助餐館找了一份啞巴樓面的工作,主要職責是上菜(自助餐桌)和清潔檯面,把客人吃完的空碟子端到到廚房去洗。早上10點上班,晚上12點收工,中間休1個點小時。每天都忙個不停。
我在國內從來都沒幹過重活,兩天下來,我頭昏眼花胸口疼,站都差點不穩了。但是為了錢,我必須堅持下去。
這一干,就是三年!!日子是苦些,但是充滿了希望和愛,我還是感到很開心的。
參加他畢業典禮的那天,我很激動,好象是我拿到證書一樣。
憑著才智和出色的外表,他很快在一家旅遊公司找到了工作。我們終於熬出頭了。
我將自助餐樓面的工作改為了兼職,那樣我就會有多一些空閑時間來照顧他。不上班的時候,我就呆在家裡做做家務,煮煮飯,等他回家,就象新婚夫婦一樣—甜蜜而平實, 我想,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差距正在加大,而他正對我一天一天感到厭倦。
直到有一天,他回家得很晚,然後很平靜地對我說要分手了。我半天沒反應過來,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他繼續坦白他已經愛上了他的經理--一個精明能幹成熟優雅的女人。他還責怪我太笨,除了做家務,啥都不會,對他的事業一點幫助都沒有。
他怎麼可以如此無視我這麼多年的付出?四年了,為了他,我甚至還耽擱了學業。
你不會知道我一刻的絕望,死的念頭都有了。第二天,他收拾了一下他的東西就搬走了,連一句保重的話都沒說。我終於見識了什麼叫男人的絕情!
更倒霉的事情還在後頭,隨後的一個星期,我收到了內政部拒絕我續簽的來信,因為我沒有提供上一年的出勤率和考試成績。他們懷疑我的求學目的!
真的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我想回國,但是我現在的這個樣子能夠回去嗎?學歷沒拿到,錢花去了,身份也沒了,如何向養父母交待?我想還是呆在這裡賺一筆錢以後再說。
我要離開倫敦,走得越遠越好,將一切都忘記!
通過朋友介紹,我到了在蘇格蘭的一家外賣店做看台。
我很高興地發現,老闆、員工和我說著一樣的語言 – 廣西口音的粵語!原來他們也是來自欽州,離我家只有一條街的路程。老闆已經來了多年,大廚阿健是他的侄兒,是持工作簽證從欽州過來的,比我大一歲。老闆嚴格而挑剔,尤其對英語的發音和語調的要求非常高。稍微有一點差錯,就會被批評。但是在生活上,他們知道我一個人在英國,對我很關心,尤其是阿健,不時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倍至。我每天都在瘋狂地工作,只希望能夠不再痛苦的回憶。
漸漸地,我開始融入這個溫暖的大家庭。面向阿健的追求,我有過猶豫,相對於我的前男友,他的條件真的差得太遠了,學歷不高,長得不帥,乾的還是粗活。但是他對我很好,很疼愛我,能夠給我一個家。對我而言,也就足夠了。
相處了兩年,我決定嫁給阿健。結婚那天,因為簽證和健康等問題,養父母不能來。大妹小妹從澳大利亞飛過來參加我的婚禮,當他們看到我們簡陋的工作和居住環境時,都忍不住哭了。但是我的真的不介意,現在的我很幸福,因為我們是兩個人!我們的理想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外賣店,我相信,只要我們夫妻同心、努力工作,將來的生活一定會過得很好!
萍語:不經歷風雨,如何見彩虹?樂樂終於找到了她的幸福。如果我們把人生中的困難和坎坷看作是成長的代價,那麼是不是可以從中多受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