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海外,尤其是留學生,變數太大,今天同住一屋檐下,明天可能就分道揚鑣了; 本周是同學,下周可能就轉校了; 今年在同座城市相聚,明年可能就會隔著大洋相望了。在曼城呆的四年時間裡,我搬了不下十次家,在四所學校就讀,迎來送往更是不計其數。
記得最感慨的一次是,當時林姐要去倫敦讀書。林姐是我的舍友,她比我們大好幾歲,熱心、講義氣,我們對她都尊敬有加。那時我們才來英國半年,她是第一個離開我們的人。所有的朋友都來我們宿舍里聚會為林姐送行,大家各顯神通,做了一道道自己家鄉的拿手菜,在LIDL超市買了一些德國啤酒。我記得當時大家都很HIGH, 還胡亂點鴛鴦譜,說小馬是我的老相好,小馬大叫說真是冤枉,哥可還是處男。到最後,大家很一遍又一遍的動情地高唱周華健的「朋友」和吳奇隆「祝你一路順風」,希望林姐一切順利。
第二次離別是因為我去外地打工,要搬家。當時我已經和我兩個舍友結下了很深的友誼。她們的名字都叫ROSE,一個來自美國,在我校讀電影製作研究生課程,三十歲,是一個很有氣質品味的女子,在香港呆過幾年,她最喜歡的電影是王家衛的《重慶森林》。她感性、開放而充滿激情,經常有不同的男生探訪她,然後在我們宿舍里過夜。另一個來自蘇格蘭,讀生化博士學位,理性、優雅而充滿智慧,有一個交往了五年並且準備結婚的男朋友。她們都長得高挑好看,性格卻是完全相反。我們三人相處得不錯,經常在一起品嘗各自國家的食物,談世界風情和校園生活。當我告知她們第二天要離開時,她們都感到很突然,大家匆匆拍了幾張合影作留念。從此,幾乎沒再見面。
第三次離別是畢業時,我奔赴倫敦工作,燕燕和她男朋友準備回中國,而CHERRY要到新加坡去。我們三人都來自南寧,我和燕燕在中國就已經認識,她是我父親的學生。而CHERRY曾經和燕燕是舍友,因為大家是老鄉,走得比較近,逢年過節都湊在一起,有困難都互相幫忙,比如搬家或介紹工作什麼的。臨走那幾天,我們玩遍燕燕男朋友的家鄉LEEDS,吃遍LEEDS的中餐館,最後還去了YORK的OUTLET瘋狂血拚,以這種殘忍的方式結束我們再也不會有的青春和交情。因為我先離開,她們到站台送我,那麼多年的患難與共,隨著汽笛聲的響起、火車的離去而逐漸遠去,從此,天各一方,都會有各自的生活圈,即使再聯絡,親切感還在,而共同語言已會變少。我建議大家擁抱一下,CHERRY說不要弄得那麼悲傷,那麼矯情好不好。她不說這句話,我還不覺得太難過,她這麼一說,眼淚差點要流下來了。
第四次離別是為了彬彬。彬彬是我研究生的同學、閨中密友、愛情軍師。彬彬是一個非常大度而聰明的女孩,每當我遇到困難,尤其是情感方面的,她都會給我詳細的分析和安慰。我們最瘋狂的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通話超過兩個小時。因為她要回國了,我從倫敦坐車到曼城去送她,在那段她要離開的日子,她依然把我放在第一位,陪同我去逛街買化妝品和衣服,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未來的日子裡能夠找到一個好歸宿。面對這樣的一個好朋友,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互道聲珍重,從此千里相隔,命運就此交錯。
這幾段離別提升了我心裡承受能力,在往後的日子裡,面對更多的迎來送往,我已經變得很坦然。其實我們的人生,就象乘坐火車,朋友,就是火車的乘客,有上有下,有的只能陪你坐一陣子,有的卻可能陪你坐在終點。但是無論是一陣子,還是一輩子,這份友誼,這個緣份,永遠都會成為彼此溫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