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大陸混了不少年,總是難過語言關。到底不是母語,那差的可不是一點點。記得有次看 talk show, 四周的老美笑得前仰後合,咱木瞪瞪像獃子一樣。
咋辦呢?老聽不懂?咱不能讓人看不起,是不?偶爾來點裝不知作為知,who knows? 於是便開始試行點頭政策:凡聽得模糊不清時,便點兩下頭,矇混過關。試了幾次,似乎還行,欣然自以為得計;不料好景不長。那是在新州開車,過加油站加油時(該州加油一律免費代加,你不用下車),回答了印度裔站主「加何種油」及「是否加滿」的問題后,只聽得他又嗚魯嗚魯地講了一些神馬,不大明白,便照例點頭矇混。油加好了,付錢,發動車,bye bye。奇怪的是,那老印居然一臉詫異,張大著嘴呆望著一溜煙離開的車--我很奇怪:他呆個啥?沒少他錢哪?再看邊座上的女兒笑得打跌,她問我:「他剛才對你講個啥呀?你直點頭?」答曰:不知道。女兒更開心了,說:「他問你要不要check hood,要不要檢查發動機?你點了頭又把車開走了,人家當然莫名其妙,哈哈!」還警告說:「以後千萬別亂點頭,會點出大麻煩來的!」
吃一塹,長一智。當下立即決定:以後應對方針由點頭改為模凌兩可。旁邊搬來了一位健談的物理學家鄰居,寒暄之餘,小聊兩次,被誤以為不才可作為談伴,於是他閘門打開,大至黒洞大爆炸,小到膠子中微子;外涉四海五洲,內及超級盃選總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得不才若乘洲際導彈,全然找不著北,只有拚命嗯嗯啊啊地對付。他興沖沖地講了一陣,忽然發現不對頭,勉為其難地又講了幾句,便極為掃興地stop了。以後見面,就只剩下「今天天氣哈哈哈」啰。
有天看到一則報道,說比爾.蓋茨聽人講話,聽到有意思的地方,會常常接上一句 「That's good」。讀後大受啟發。在交談中及時肯定對方,既顯示了自己的風度,又表示了對對方的尊重,此法可取。我一位鄰居原為海軍陸戰隊隊員,為人豪爽,從不嫌咱英文爛,常常會聊上一陣。那天見他換了輛新車,便問起緣故。他侃侃而談,從頭到尾將他駕車外出長途旅行的一路景觀見聞娓娓道來,十分精彩,我開始還勉強能聽出個大概,便慷慨地在他每一小段話后,送上一句 「That's good」。他越講越快,加上我 good 送多了,常常還沒聽明白他前面講了些啥,good 就送出去了。他越講越激動,忽然,我似乎聽見「......huge lake......up side down!」 神馬?大湖?倒影?哇,太精彩了!趕快跟上一句 「That's good!」。誰知海軍陸戰隊員卻激動地大喝一聲:「No!It's not good. It's bad, very bad!」原來,是講他車開翻了,翻到路下面,四個輪子朝天,車摔壞了,才換了新車......
經過幾次教訓,不才現在變老實了。不懂不再裝懂,沒聽懂就多問幾遍;不亂點頭也不亂搖頭,更不怕掉價丟份。唉,誰叫咱在老美堆里算是洋人,偏偏要講對咱來說是洋話的英文呢?低調再低調,承認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