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到底誰贏了？反正中國沒贏

八年前我開始寫博的時候就給自己訂下一個規矩：不寫有關政治或宗教的題目。這倒不是因為政治或宗教沒意思或者我沒有想法，是因為這兩個領域很容易陷入口水戰。各持己見，誰也改不了別人的觀點，更糟糕的是中國人(美國人也好不了多少)討論這兩方面問題時常發瘋發癲。人不理性的時候最醜惡的一面就暴露出來了。

我的博客這些年來也在不斷演變，從當初的以育兒、教育、個人經歷為主演化到現在更多的是寫美國西部，特別是灣區的風土人情，華人華僑的生活，美國科技，矽谷創投，等。這些題目當然都和時事、政治脫不了干係。另外，美國政治的走向觸及在美華人華僑的切身利益，你不關心，後果自負。這也是為什麼我偶然會破例寫到這類題目。

最近發生的大事當然是美國的中期選舉，其意義不低於一般的總統選舉。現在選舉結果基本揭曉，分析和解讀這些結果，決定下一步如何做卻剛剛開始。這對川普總統，民主共和兩黨，關心政治的普通民眾，甚至遠在大洋彼岸的中國，都是一件很緊要的事情。首先，中期選舉到底誰贏了？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美國的事總比一眼看上去複雜。

民主黨小勝

民主黨奪回眾議院並不出人意外，在選舉之前有預測表示民主黨獲得眾議院多數的概率高達90%。儘管如此，事件的意義還是相當重大 - 標誌著共和黨一黨獨大局面的結束。這對美國的民主來說當然是好事。俗話說，「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Power corrupts;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西方民主的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就是要限制權力過度集中帶來的種種弊端。民主的精髓不僅僅是多數人說了算，還包括保護少數人的合法利益。過去兩年發生的事情可以看出在共和黨獨大的情況下很多弱勢群體的利益不能得到有效的保護。

美國人其實不喜歡一黨控制全部三個分枝的局面。這種局面出現時政客們常會想做「大事」，改變現狀。比如，奧巴馬剛選上時民主黨控制參眾兩院，急於立功想要強力通過「奧式健保」。法案通過是通過了，但遭保守派強烈反彈，在中期選舉后丟掉了參眾兩院，以至於後來很難有作為。川普上台後共和黨控制著兩院，急於立功想取消「奧式健保」，沒想到這又遭到民眾的強力反彈，沒有成功，最後只好搞個減稅了事。健康保險是本次選舉中人民最關心的議題，很多人擔心如果共和黨繼續獨大自己會淪為沒有保險的人，這在美國是非常危險的事。奧式健保里很重要的一條是保險公司不能因為已有的病況(pre-existing condition)而拒絕申請人。人到了這個年紀誰沒有點血壓高、血糖高的問題？如果被拒沒保險再來場大病，美國的醫療費用分分鐘就會讓你從中產掉到底層。

民主黨奪回眾議院是美國民主的正常回歸：這樣使得權力達到某種平衡。共和黨如果想廢除「奧式健保」或者通過立法改變「出生地公民權」(Birth Right)或者對移民法做重大改動，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事件的另外一個後果是民主黨主導的眾議院可能調查和彈劾總統。在一黨獨大的情況下，總統幾乎可以為所欲為，這不是健康的事情。現在的形勢有助於將「權力關回籠子里」。總統如果沒有做不對的事情自然不會擔心這種可能性；如果做了某些「貓膩」，我們作為選民當然有權知道；如果貓膩達到了「犯罪」的層面，總統被彈劾也是應該的，這沒有什麼好說。

中期選舉的結果還顯示出美國是精神分裂的國家：候選人要麼是極左，要麼極右，中間派的不管是中左還是中右紛紛失敗幾乎完全消失。右派是這樣(我後面還要說到)，左派也是這樣。幾個月以前，我在紐約工作的女兒大寶問我「你知道紐約推選了一個很年輕的民主黨候選人叫Alexandria Ocasio-Cortez，她幾乎可以肯定會成為眾議員。」大寶對她的評價不錯。我讀過一些有關她的資料，可以肯定地說Ocasio-Cortez是個社會主義者(socialist)，她的一些說法我認為要麼是幼稚要麼是危險的。但Ocasio-Cortez有大量年輕的支持者，在這次中期選舉中順利當選，並被稱為民主黨的明日之星。我們這一代的華人對社會主義還是很警惕的。美國小青年對資本主義失望之際憧憬社會主義情有可原，從大陸出來的人知道這是啥東西。極左派的興起是對川普主義和極右勢力坐大的一個反彈，但對選民(至少我這樣的選民)來說，只能在極右和極左中挑選將是很不幸的事情。

川普也有所斬獲

對川普總統來說中期選舉的結果也並不都是壞消息。共和黨雖然丟了眾議院，但藍色浪潮的勢頭並沒有事前擔心的那麼強烈。事前有些樂觀的預測說民主黨可能會贏50個席位以上，後來的結果是贏得30個出頭(有數個選區還在計票)。出人意料的是共和黨不但保住了參議院，而且還增多了幾個席位(到現在為止，共和黨增加了2個席位)。共和黨對參議院的控制得以加強對川普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參議院控制人事批准權：總統提名的官員需要參議院表決通過。以前共和黨在參議院的多數太微弱，很容易受到黨內個別參議員的要挾。現在GOP在參議院的多數更加可靠，川普提名官員和法官通過的可能性大增，保守派對此非常滿意。

在這次中期選舉中，川普為相當數量的共和黨候選人站台。這些人當然是川普喜歡的。川普的背書後來證明對這些GOP候選人來說很重要，川粉蜂擁而來，最後他們大多數都贏了。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川普有相當數量的鐵桿支持者。在那些紅州，有川粉的支持是贏得勝利的關鍵。通過這次選舉，川普對共和黨的控制能力更強了，與他意見不合的人要麼不幹了，要麼被選下，剩下的多是他一夥的。川普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 按照自己的形象改造了共和黨。

今年早些時候，我參加一個希臘的游輪旅行。同船的還有幾個美國東部中部紅州來的旅行團，吃飯時我們這些說英文的通常被安排在一起，這是一個難得的同深藍州之外白人交流的機會。這些遊客大多是川普的支持者。我問到對川普的評價，大多數人說他們對總統的表現很滿意。說川普正在一件件完成他競選時的許願，比如控制移民，推動「美國優先」政策，推選保守的法官去最高法院，等等。大多數政客上台後就把許的願拋到腦後，川普是唯一真正去做的。不管川普做的結果怎樣，他們對其努力持讚賞和支持的態度。華人作為新移民，住在深藍州，對美國的理解或民眾的感覺常常有偏差的。其實紅州的川粉對他還是相當鐵的，儘管他講了很多出格的話，得罪了很多人，在個人操守上有很多欠缺，這些都沒有影響川粉對他的支持。那次以後我就知道川普在中期選舉或2020年總統選舉會有不俗的表現。川普的出現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產生川普的土壤還在，所以指望一次藍色浪潮后川普自己就會消失了是一廂情願。

中國人很希望川普在這次選舉中吃苦頭，促使他改弦更張；最好讓民主黨大勝，把他給彈劾了。這招「借刀殺人」想的挺美：民主黨控制的眾議院可以提案彈劾總統，但最終成功需要參議院三分之二的人支持才行 -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川普是打不倒的，有沒有可能改變呢？川普永遠只會是川普，想讓他變成其他人同樣也是沒有可能。他這種口沒遮攔，反政治正確，到處打貿易戰的做派實際上川粉們喜歡的。川粉們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短期的利益來支持他。前一陣，中資機構在美國愛荷華州的報紙上登廣告，曆數川普對中國的貿易戰給美國豆農造成損失。中期選舉的結果顯示，川普的支持率並沒有因貿易戰在這些傳統的紅州受到影響 - 愛荷華州長選舉還是共和黨獲勝。中國人想靠打擊川普支持者來倒逼他放棄貿易戰沒有效果，川普反而以此為借口要調查中國干涉美國的大選：你們別只盯著俄國，中國才是干擾美國政治的罪魁禍首呢。川普當然是在打煙幕彈，但中資的愚蠢做法不但無效而且授人於把柄。

逐鹿2020，誰能稱王？

這次中期選舉民主黨奪回眾議院，可喜可賀，但只能稱是小勝。期望很高的「藍色浪潮」並沒有出現。共和黨保住參議院，其多數地位還得到加強。川普助選的候選人大都獲勝，這讓川普的自我感覺良好–自己的號召力還是很不錯的。選舉結束后川普用推特吹噓自己取得重大勝利。很多人關心川普2020大選的策略，他會不會從右向中間移動？我個人覺得不會的：川普很可能變本加厲地挑動某些敏感的議題，比如，移民問題，出生公民權問題，因為這些題目能夠強力動員他的基本盤。川普覺得靠這些人就可以贏得總統選舉了，不需要改變政策或向中間移動。

在和中國貿易戰方面我也看不出川普有鬆動的跡象。川普的基本盤已經明確表明支持他的貿易政策，即使對他們個人可能有短期的影響。川普的「美國優先」的理念對他的支持者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哪怕工作不能回美國，哪怕有些物品的價格會更貴，這些人都會獎勵川普的努力，因為總統做了他們想要的事。民主黨主導眾議院會對川普處理內政問題上有所牽制，但不會影響川普打貿易戰的能力–他靠行政命令就行。我甚至懷疑川普壓根兒就不想達成折衷，同中國保持貿易戰的狀態也許對他的2020年競選更有利，他可以把出現的經濟問題推倒中國身上。這當然不是中國人想看到的。

那民主黨方面又怎樣呢？其實民主黨面臨的挑戰更大，雖然中期選舉取得一定成績，但其在搖擺州的表現不能令人信服，在傳統紅州更不能對川普構成威脅。對於民主黨的走向，是保持中間還是移向更左，黨內沒有形成共識。民主黨在2020年取勝不是沒有可能，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強有力的候選人。上屆選舉民主黨候選人希拉利問題太多，作風太守舊，關鍵時刻還掉鏈子，輸給川普是可以理解的。現在已在做準備的民主黨候選人包括Elizabeth Warren，Bernie Sanders等，希拉利也有可能重出江湖。另一個有意思的候選人是Michael Bloomberg，他有可能以民主黨身分參選。

這些人在同川普正面交鋒能否取勝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事實證明川普是鼓舞其基本盤的高手，民主黨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候選人除了擁有個人魅力能激勵民主黨選民的士氣之外，還要能在關鍵的搖擺州(弗吉尼亞、佛羅里達、密歇根、賓夕法尼亞，威斯康辛，科羅拉多和內華達)吸引儘可能多的人。到時候民主黨會推舉這幾位老將還是更大膽地選用新人，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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