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里單調的報數聲已經結束了,我的心跳也回復了正常,站起來,輕輕的關上電視,房間內突然的寂靜使得這特別的夜晚更沒有了其它的陪襯。『去睡了。』我說了一聲,便進卧室去躺下來…」
這是三毛的小說《相思農場》開頭的一段,其實用它來描寫上個星期三(一月十三日)晚上家裡的狀況也相當準確。如果你不知道,這一天美國出了大事:勁球彩票開獎,獎金的數額是前所未有的15億美元。只要花上兩美元,你就有機會抽中15億頭獎,難怪整個國家都處在一種亢奮的狀態下。上班族都沒心思幹活,雜貨鋪彩票生意興隆,人們熱烈地討論如果我中了15億會怎樣。不但普通人做著發財的美夢,就連總統候選人希拉利也承認買了彩票,據說如果中了她會把錢用在競選總統上。
晚上八點左右中獎的彩票公布了,絕大多數人都悵然若失。過了一會,「嘟」,手機響了,一看是老闆發的簡訊 -「洗洗睡吧,明天上班!」原來下午的時候公司的同事(包括老闆在內)合夥買了彩票,當然沒有中。我不禁嘆了口氣,老闆的簡訊怎麼讀出幸災樂禍的味道來了?
三毛的相思農場
小說《相思農場》借荷西和鄰居英格的對話講述三毛想錢想瘋了的故事。接近一年一度的西班牙彩票開獎,三毛就要發病,整天顛三倒四,又哭又笑,手舞足蹈。但這個怪病不用治,彩票開獎后自然就好,直到一年後再開獎的時候。其實這就是通常所說的「賭徒病」,在美國的亞裔人群中相當普遍。不太一樣的是三毛在中獎后想做什麼。
當年西班牙的彩票大獎其實只有7500萬西幣(100萬美元左右),同這次的15億美國勁球獎不是一個級別的。三毛琢磨著用這筆錢在南美的巴拉圭買下200公頃(一公頃大約是2.5英畝)的土地,建立自己的夢幻農場。為此,三毛做了詳細的規劃。首先是跟迦納利人學習各種種植技術,然後跟德國人定購鏟土機,甚至連去巴拉圭的船票都已經打探清楚,只等著中獎了就馬上出發。建設好農場是什麼樣的呢?小說里有詳細的描述:
「房子在小坡上,一排都是木造的,好幾十間。牛房豬舍在下風的地方,雞隔開來養,怕雞瘟。進農場的路只有一條。這個她放四把火槍,叫我大哥守。倉庫四周不種東西,光光的一片,怕失火燒了麥子。這幾十公頃是種玉米,那邊是大豆,牧草種在近牛欄的地方,水道四通八達,小水壩攔在河的上游,果樹在房子後面,地道通到農場外面森林裡……」
三毛的農場里當然也不全是勞作,「黃昏吃過飯了,大家坐在迴廊上,三毛說,讓姐姐去彈琴。她呢,坐在一把搖椅上,換一件白色露肩的長裙子,把頭髮披下來,在暮色里搖啊搖啊地聽音樂。」好一幅世外桃源的圖畫。原來三毛這張彩票是進入天堂的門票。
聰明的人多半要笑話三毛的計劃不靠譜,實用的人則要質疑她為啥中獎了還要給自己找這麼多事。其實三毛是個遊盪者,永遠的異鄉人。在尋找什麼,有時她自己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三毛還是個做夢者,既然要做夢,為什麼不做色彩斑斕的夢?敢愛敢恨,敢做夢,敢闖蕩,三毛很多方面不像典型的中國女人。沒有小女人常見的瑣碎,膽怯和算計,有的是讓男人也要汗顏的大氣和豪邁。
美國農民
我的耕讀夢
假如我中了15億美元,我也要買下一座農場,雖然我不需要200公頃土地也不想去巴拉圭。這個想法其實同勁球彩票或三毛都沒有關係,我一直對中國傳統的「耕讀」文化很有興趣。耕田可以事稼穡,豐五穀,養家糊口。讀書可以知詩書,達禮義,修身養性。耕讀既是學做人,又是學謀生,自古以來一直為讀書人所崇尚的。現代知識分子為什麼沒有獨立人格?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是中國的知識分子缺少體制以外的生存能力。如果你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從體制而來的,如何能談得上獨立?獨立的思想,先要有獨立的財政。雖然如今很少有人靠種地養活自己,耕讀在現代社會依舊有它的地位。日出而耕種勞作,日入而讀書寫作,不為五斗米而折腰,這才是讀書人的最高境界。
美國有很多巨大而且高效的電氣化農場,同時也有很多小型,非以營利為目的的農場。美國人將後者稱為「愛好農場」(Hobby Farm)。這些小農場雖然常常是不賺錢的,但為保存農村的風貌和促進當地的經濟都有重要作用。我的「相思農場」會是什麼樣的呢?首先,不會很大,5到15英畝的土地,一座小屋就足夠大了。菜地是不可缺少的,很多年來我種過西紅柿,辣椒,黃瓜,扁豆,青豆,小蔥,青菜等。有自己的農場當然就可以有更大的菜地,可以種植更多種類的蔬菜。相思農場的蔬菜將不使用農藥和化肥。耕種方法,肥料完全是有機的,害蟲的問題也盡量用有機方法加以控制。自己吃不了的蔬菜可以送給親朋好友,在農夫市場上出售,或者捐給慈善機構。
我對養雞也情有獨鍾。以前在後院養過幾隻雞(違反市裡的By-law),每天都有雞蛋,真的很帶勁。如今有機的黃殼雞蛋已經漲到5美元1打,所以自己養雞在經濟上是相當合算。我準備在相思農場養10-20只左右肉蛋兩用雞,普利茅斯石雞(Plymouth Rock)和羅德島紅雞(Rhode Island Red) 是我心中理想的雞種。每隻一年可以生200多隻雞蛋,不但自用有餘而且可以送人或出售。每年再換一批小雞,這樣我們家就有吃不完的雞。
果園也是相思農場的重要部分。北加州因其溫和的氣候適合很多果樹和漿果類的生長,我卻對一種叫格拉芬施泰因(Gravenstein)的蘋果最有興趣。這種來自丹麥的蘋果在北加州的Sonoma縣找到了自己的家。生物學家路德-伯班克(Luther Burbank)對它讚揚有加,「人們常常說,如果格拉芬施泰因一年四季都可以收穫,就不需要種其他蘋果了。」 蘋果太多了可以晒成幹當零食,做成蘋果醬,或打成蘋果汁。如果我哪天有空,還可以按古法製成蘋果白蘭地酒。
關於飼養其他動物,我現在還在考慮中。如果農場有個池塘,可以養一群北京鴨。不但肉質細嫩,生長迅速,生蛋也頗為不錯。養兔子也是不錯的選擇,兔子幾個月就是一窩,肉質精瘦,為健康食品愛好者所喜愛。努比亞山羊(Nubian)是我最中意的肉奶兩用羊的種類,體型不大但每天可以產一加侖以上羊奶。除了飲用之外,羊奶還可以用來做起士。逢年過節,有親朋好友來訪,殺一隻羊宴客,也顯出主人的豪爽。再配上自家的起士,蘋果白蘭地,端上自家的土菜,天堂也不過如此。
我的相思農場
白露為霜注:三毛相思農場的計劃雖然繁複細緻,卻是建立在中彩這樣小概率事件上。相比之下,我的計劃要靠譜得多。我只想過耕讀的生活,並不一定非要買下農場。我準備在退休后把在城裡住的房子租出去,然後用收來的租金到鄉下去租一個小農場,一直做到做不動為止。這樣的計劃幾乎是不可能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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