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討論中國教育中的陰盛陽衰現象的文章一直在國內媒體中出現。這在重視子女教育的中國引起的反響是可以想像的。人們通常認為女孩子更聽話,更受老師喜愛。她們學習更加刻苦,字也寫得漂亮。而男孩通常淘氣、吵鬧、惹禍。 教育工作者表示,在中國,男孩和女孩的學習差距顯而易見。
中國青少年研究會的研究人員在2010年出版的《拯救男孩》一書中指出,女孩在高考中的表現強於男孩,她們進入大學的可能性更大,更可能獲得獎學金。2006年至2007年,中國5萬名國家獎學金的獲得者中,只有17458人是男孩。
有關中國男孩危機的討論也引起國外主流媒體的主意,今年5月27日《紐約時報》發表題為《中國男孩在課堂上努力追趕》(Young Men in China Struggling to Catch Up in Class)的文章。文章在分析了當下中國所面臨的陰盛陽衰問題后,似乎認為中國男孩表現不佳與重視死記硬背的教育體系有關。男孩愛喧鬧、好動、好奇心強的天性被這種教育體系所扼殺。男孩被要求坐下來,集中注意力數小時死記硬背,難怪學不進去。
當我讀到這篇文章的時候就在想:這很有意思,因為我在美國也一直讀到「男孩危機」的說法。美國人也在擔心男孩落後了,後果嚴重。可是美國同中國的教育制度是非常不同的,怎麼會出現相同或類似的問題呢?(中國和美國的教育都有問題,但問題通常是不一樣的)。這也就是我寫這篇博文的最初想法。
美國也有「男孩危機」?
「我不認為任何人會否認女孩作為一個群體成績更出色。女孩學業上更強大,她們分數更高,她們領導各項學生活動,她們是學校第一名(valedictorians)。」
克里斯蒂娜霍夫·索莫斯,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研究員在《時代周刊》的文章 「男孩的神話」中解釋到,她對美國男孩的未來深感憂慮:男孩比女孩更可能去特殊教育班。男孩比女孩更可能使用是控制情緒的藥品。對她來說這表明當今的學校是為女孩而建造的,男孩在裡面不知所措。因此男生比女生更可能高中輟學。男孩同女孩相比閱讀也差。美國的監獄里擠滿了男孩和「前男孩」(former boys)。
如果你有孩子在美國長大,多多少少會有些類似的感受。女兒所在的高中大多數年頭都是女孩第一名(valedictorian),有些年頭前5名都是女孩。女孩們擔任學校社團的領導職位,男孩也就是當跟班的份。女孩對自己想要什麼非常清楚而且努力去做,同年齡的男孩還在打遊戲。華裔孩子多半不會太糟,可男孩子似乎總是缺了口氣。家裡有一兒一女,女兒去藤校,兒子去公立的現象是相當常見。
統計數據似乎也證實這些懷疑。現在美國大學57%的學生是女性。這一問題在一些以文科為主的大學尤為明顯。離我們家不遠的州立大學女生占62%而男生只有38%。因為美國孩子不喜歡去性別太一邊倒的學校,所以大學為了維持性別平衡經常在錄取過程中偏袒男孩。
那些沒有上過大學的男孩的前景是相當暗淡的。美國高工資的製造業工作幾乎流失殆盡,沒有大學學歷很難有出頭的機會。但是男孩的痛苦(pain)並不代表是女孩的收穫(gain)。她們很快就會發現這些男孩的問題也是她們的問題 -- 找不到合適的結婚對象了。
美國的男孩危機更多的是種族和貧困問題
那麼美國同中國的的「男孩危機」是一回事了?別這麼快就下結論。美式男孩危機的形成和影響範圍同中國版本是有很大差異的。
根據2006年無黨派教育部門報告 《關於男孩和女孩的真相》(The truth about boys and girls),美國大多數男孩不僅沒有失敗,他們的學習成績按照各種測量標準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少數男孩,主要來自西班牙裔和黑人以及低收入家庭,卻問題很多。這些孩子的情況的確很糟糕,他們甚至把整個數據都拉了下來。
薩拉·米德(Sara Mead) 根據幾十年的政府統計研究寫到:「但他們 (指拉丁裔,黑人,低收入家庭孩子) 的主要問題是種族和階級,而不是性別。」 米德的結論與波士頓大學 Caryl Rivers 教授的結論相呼應。Rivers 在華盛頓郵報2006年寫到:「郊區的白人男孩並沒有在高中輟學,不上大學,或缺乏口頭表達能力… 在白人當中,高校的性別構成是相當均衡....常春藤盟校中,男性仍然多於女性。」
這個看法是相當有見地的。如果把西班牙裔和黑人的以及低收入家庭的孩子的數據拿掉,美國還有沒有男孩危機?這個答案,在我看來,是否定的。白人和亞裔中產階級的男孩並沒有什麼大問題,男孩的家長們也許是過慮了。為什麼這樣說呢?且聽我來解釋。
男孩依舊統治STEM
眾所周知,科學是社會發展的發動機,而數學是科學的基礎。專修這些學科的收入前景比其他的專業好很多。同時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 又是男孩傳統的優勢領域。近年來女孩子們有了很大的進步,部分是得宜於亞裔女孩的優異表現,但形勢並沒有根本改觀。數理,工程依然是男孩的強項,男孩SAT-M(數學) 成績依然比女孩高,這些專業男生的數量仍遠超女生的數量。
小女兒小寶從小數學就相當不錯。初中時一路過關斬將成為數學競賽 Mathcounts 灣區三縣冠軍,贏得去加州總決賽的門票。她雖然沒有教練或沒有太多的準備,還是信心滿滿。到州里一看卻傻了眼:90%以上的參賽者是男孩,少數幾個女生都覺得左右不自在。筆試以後決出前10名到台上一對一擂台口試,從而決出全州的冠軍。最後前十名全是亞裔男孩。小寶回家的路上一聲不響,再也不提數學了。
小寶高中時參加過兩次全國性數學夏令營(需要考試的那種)。一共70個男孩10個女孩。大學教授在上面講「數論」,幾個女孩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一邊商量著到哪裡去玩。按小寶的說法,數學女孩都還蠻正常,而數學男孩則大多「很怪」(pretty weird)。男孩中還真有認真聽講認真做題的。其中一個韓裔男孩高中沒畢業已經證明某某定理了。
男孩在 STEM 的優勢在大學里繼續保持。女性只取得在美國工程和計算機學士學位中的17-18%,以及物理科學 (physical science, 包括所有生命科學之外的學科)和數學的40%。那些選擇科學的女孩大多數集中在生命科學 (Life Science)的領域。
過去二十年女性在擠進生命科學領域上有了很大進展,但在STEM的其他領域的成功卻相當有限。
幾乎所以的領域男孩都佔據著高端
大女兒大寶是屬於文科女生(在她轉攻讀數學之前)。她在高中的時候主要參加文科類的活動和比賽:像寫作,新聞,辯論,政治等,有一些是全國性的。這類活動的參加者,正如大家想像的那 樣,是以女生為主。大寶卻注意到:那些男生,雖然人數較少,卻常常是最出色的。最好的作者,記者,最好的辯論家都是男的。這個現象奇怪嗎?其實這不是個偶然現象。
其一,男孩之所以會挑選參加女孩為主的活動他們肯定在這方面很出色,不然也不會來。其二,這同人類的智力分佈有關。人的智力分佈可以用鐘形的曲線 (Bell curve)來描述。大多數人都在中間,兩個極端(天才和很笨) 都較少。但男人同女人的鐘形的曲線又不完全一樣。雖然男人女人的平均智力差別不大,女人更加集中在中間,兩頭較少。男人則更加極端,很聰明和很笨的都更多一些。(見圖一)
圖一: 男女生的鐘形的曲線 (黑線是女性,灰線是男性)。IQ132(紅箭頭處)通常被認為是天才。
這就解釋了幾個現象:儘管美國大學女生總人數遠超男生人數,這分佈並不是均勻的。基本上看學校越好,男生的比例越高。加州州立大學(state university) 男女比例一般是40%對60%,加州大學系統的旗艦大學柏克利 (最好的公立大學) 的男女比例是48%對52%,到了哈佛,普林斯頓,耶魯,男女比例都是51%對49%。哪是不是頂級名校刻意照顧男孩呢?I don』t think so。在最高端,男生並不缺乏。
另一個現象是:幾乎所有領域最出色的都是男性,無論是數學還是音樂,寫作,辯論,政治,管理,無論參與者是以男孩為主還是以女孩為主。如果範圍較小這個現象還不明顯,但到了全國,全世界的範圍來看,鮮有例外。
如果你光從高端的角度來看,你更需要擔心的是女孩。為什麼她們開始時人數眾多,氣勢很盛,可越往上爬,她們的人數迅速減少,到了頂級更是鳳毛麟角,高處不勝寒。男孩危機?哪有什麼男孩危機。女孩為什麼爬不上去當然不僅僅是智力或教育的問題,這同美國傳統,社會結構有關。在這裡不多做分析。
結論
「男孩危機」的討論在美國和中國都相當引人注目的話題。我個人認為美國的「男孩危機」主要是拉丁裔,黑人,低收入家庭男孩的危機。這個問題當然很重要,但並不僅僅是教育的問題,不是能夠通過教學方法的改變,或男女分校就能解決的。除去這些人群,白人和亞裔的中產階級並沒有所謂的「男孩危機」。他們也在高中階段總體來說也許不如女生出色,但這並不是危機。有證據表明在進入大學之後特別是工作之後男孩的優勢逐漸顯現,很可能就一舉越過以前一直在他們前面的女孩們。
過去二十年美國女孩在學業上(從小學到大學)所取得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在某種意義上講遠遠超出人們的預期。男孩危機的擔憂很多是相對於女孩的成功而言的。但值得注意的是女孩的成功是相當有限的,她們在自我實現的道路上還會遇到眾多的困難和挑戰,特別是在工作之後。我們在關注這個所謂「男孩危機」的時候不應該忽略女孩們的征戰和爭扎。
我們需要的是男孩和女孩都成功。
你的愚蠢真讓人噁心
為什麼在我們小的時候女孩子聰明多了,可我們長大后男孩卻事事當頭?
我會,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