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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的精神病換來了我的今天

作者：天涯看客於 2011-12-22 10:54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前塵往事|已有153評論

序：
看了煙花的《風樣的飄逝》，心裡很不是滋味，總覺得那位主人翁要是能多得到一點關懷，也不至於當初到進神經病院的地步，更不至於今天英年早逝。在留言中和63 爭論起精神病是不是遺傳的問題，使我想起我那曾患疾精神病的三哥。我不否認，精神病是有遺傳因素，就像其它任何病，無論風濕、癌症、還是心臟病，都遺傳，連脾氣、秉性、走路姿勢都遺傳，還有啥不遺傳的？任何人、任何「部件」，外力過大都有可能出問題，所謂遺傳，即「部件」的本身質量是一方面，所承受的「外力」也是關鍵因素。本文要說的就是我家沒有遺傳史，可我三哥卻得了精神病，住院三個月治癒了。正是他的精神病，換來了我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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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以斗人為樂的老毛，因為他發起的十年文化大革命，害得我們家兄弟姐妹6個除了我都失去了上大學的機會，雖然我們無論到哪裡都是第一名的學生。那荒唐的年代，上高中就要推薦、保送。我們家沒權沒勢，推薦保送哪裡能輪得上我們家，所以我們兄弟姐妹最高學歷是初中，最大的姐姐從小就幫大人挖野菜、紡線、織布，小學都沒讀完。最小的妹妹為了我也只念完小學。其實我也是多虧兄弟姐妹的幫助，更重要的多虧老鄧恢復高考才有機會在休學后，重新複課、考學。

在家幾乎最小的我和哥哥們一樣，也是讀完初中就修理地球去了，1977年老鄧恢復高考時，我已經幹了一年多農活了。偏遠的農村，信息閉塞，加之十年浩劫，恢復高考的消息根本沒人相信，直到本村一位老三屆的考走了，我哥哥才意識到這天是真的變了。記得一天晚上，在月光下一起幹活時，聽三哥和老爹商量送我回學校複課。

也許是家裡老幺的緣故，我從小就淘得出奇，總帶一幫孩子和鄰村的孩子開仗，偷瓜摸棗的事更不在話下。由於個頭比同齡孩子高一頭，都擁俺為「頭」，得美名「壞四」。村裡孩子無論誰幹了啥壞事，大人們都把功記到俺頭上：「都是壞四領頭乾的」！其實很多真的不是俺乾的。

俺從小就是不喜歡讀書，常常去學校的途中，讓同學轉告老師俺病了，在野外玩到天黑放學時再回家。小小年紀就私自刻章、自造土槍。哥哥和老爹讓俺回初中複課，俺很不樂意，所以還是千方百計地玩，結果半年後考高中也只考上了個鄉中學，雖是是學校的第一名。

到了高中還是不好好學習，雖每次考試都是學校的第一名，常常逃學。直到高二（那時高中兩年）高考前半年，我三哥出事了，才讓我從此革新換面、重新做人。

我的三哥一向溫和、內向，這也許是他幼小時孤獨的成長環境造成的？三哥生於59年，正是大躍進年代，大人及能幹活的大孩子白天都必須到人民公社裡去幹活，很晚才回來，三哥從生下來就一直躺在床上，沒人抱、沒人扶自然不會走路，直到都會躺在炕上驅趕鑽進屋裡的雞了！

剛送我上學時三哥還沒啥反應，幾年後，他過去的同學陸陸續續地考大學走了不少，作為往日第一名學生的他，心裡自然不平衡。因為姐姐、哥哥都結婚分家另過了，他得幫助父母承擔養家糊口，他也不提自己要上學的事。記得一次妹妹哭著要去上學，三哥說：「我還想去呢，可都去上學，誰養我們啊？」。當是我也就是十幾歲，正是混球的Teenage,根本不懂三哥是把上學的機會讓給我了。

在我上高二的時候，三哥開始晚上自學了，白天還得下地幹活，否則沒飯吃。到了後來他整夜整夜地都不睡，白天還得幹活，誰能受的了啊？老爹和哥哥們意識到出問題了，就強行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了，住了三個月才回家。這消息對我無疑是晴天霹靂，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三哥把上學的機會讓給我，不是讓我來混的。從此才真正努力，但此時離高考也就剩下幾個月了，一切都晚了，雖然高考我是全校第一名，但離山東省的高考分數線350分還差半分！那時候的大學升學率很低，山東省才3%，還包括大專。

由於當時急需外語老師，縣師範學校（中專）從高考落榜生中招生。我大哥堅決不同意：「中專畢業每月29塊5，自己都顧不了自己，還拖累家裡，要考就考大學，否則不上！」於是俺拿著成績單到一所省重點中學去報名複課去了。這一年，我是真正用功了，由於基礎差，剛進去成績平平，同班的同學有好幾位是沒有考上重點大學而複習的啊！

1981年，俺又一次參加高考了，發揮正常，考完沒啥可遺憾的。去學校打聽成績時，在大街上老遠聽見一位女同學大喊俺的名字、告訴俺：「你考了全校第一！」。看俺不相信，她都急了：「騙你是小狗！黑板上都列出來了，是閱卷老師抄出來的！」。到學校一看，黑板白字，俺的確是全校第一。於是，幾個小時的狂蹬，以最快的速度騎車回家，把這好消息告訴家人。大家自然都很高興，一向默默不語的三哥說：「連你都能考第一？看來這省重點中學也不咋樣啊」。由此可見俺在三哥心中的形象了。

後續：

由於當時得病住院，給三哥定的親也被退了。後來三哥又經媒人介紹和我現在的三嫂結婚了，再也沒有犯病，生活雖不富裕，但也算美滿，有兩個女兒，大的已經大學畢業，小的還在上大學。當然，為了報答姐姐、哥哥、妹妹的恩情，他們的孩子，大大小小一共十幾個，上大學的費用我幾乎全管了，記得最多的時候我同時供5個。否則，農民全家一年的收成也不供不起一個大學生，更何況一家幾個孩子同時上大學！下一代也很爭氣，幾乎全考上上大學了，除了兩個堅持退學的。當然了，他們倆現在都後悔了，責怪自己的父母當時沒堅持阻攔，就像我大姐，直到今天還抱怨我那80多歲的老娘當初沒讓她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