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洗漱完,到對面的餐廳吃早飯。因為早,人很少,不用排隊,她很快吃完,走了出來。梅子成熟的季節,一大早的空氣也密不透風的,沒有一絲清新可言。不過,寬闊的馬路上,幾乎看不到車,路邊也沒有無處不在的小商販,倒十分的清靜。
她晃了晃腦袋,挺輕鬆的。她喜歡早晨,睡了一夜,所有的興奮或不快都滲到枕頭裡去了,空出來的,又可以承載一整天的奔波了。看著餐廳前稀稀疏疏的一片竹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準備回去整理考察用品。儘管他沒給她任何具體任務,她知道,對他而言,對當地人訪談的材料多多益善。考察隊大部分都不會漢語,她是僅有的幾個能說漢語又極富親和力的人,她的訪談總給他耳目一新的感覺。他的讚賞,讓她有遇到伯樂的激動與暢快。
她往回走著,腳步輕鬆而有彈性,臉上帶著那份輕鬆。可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他,正迎面走過來,他要去吃早飯,順便安排隊裡帶的午飯。她稍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有的輕鬆。
「早上好,XX教授!」她盡量讓音調和語氣也顯得輕鬆歡快些。
「嗨, HH。」他輕輕地回應著,好象許久許久不見一樣,眼睛睜得大大的,滿眼的驚喜和興奮,聲音異樣的溫柔。
兩人擦肩而過,誰都沒再說話,誰都沒停下來。
「嗨, HH。」她心裡重複著他的話,想著他眼神和表情,胸口似乎又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漸漸的,她又感到窒息起來。
回到了房間,Alysa 還沒醒。她站在衛生間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嗨, HH。」她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的話,腦子裡不斷閃著他的驚喜而興奮的眼神。她感受到窒息得難以忍受,就用冷水沖臉,後來乾脆又衝起淋浴來。
眼淚和著熱水。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一個眼神竟然讓自己如此痛苦?」
「難道他愛我?」
這個想法一浮上來,她打了個冷顫:「不會的!他怎麼可能愛我呢?」她知道他喜歡自己,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歡她。她一向以為,那是因為她學問做的好,他給她的一個A-曾讓很多人嫉妒了很久。她上了他兩年的課,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偏愛,從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她從沒想過他會愛自己,他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文化的,年齡的,還有門第的。他是「漢學大師,」而她充其量不過是大師身旁的侍兒,名不見經傳。
「如果不是愛,我為何如此痛苦?」她甚至想去問他。要麼愛,要麼不愛。與其說她不喜歡這種溫吞吞的感覺,倒不如說她受不了。從沒有任何人的眼神讓她如此六神無主,她的世界通常只有黑白,沒有灰色。她從沒想到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會如此消蝕一個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