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債（48）

十一月初，志偉經由香港回到加州，離開香港之前，愛倫通過吉米約志偉出來吃了頓飯。愛倫對志偉這個人感到好奇，他問過吉米是否知道志偉的底細。吉米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他族叔介紹來的朋友，在美國經商。當愛倫得知志偉從深圳回到香港便要吉米傳話給志偉，希望一起吃飯。

席間，愛倫的態度謙恭而親密，先恭維志偉一番，儘管他的普通話不大靈光還是堅持不懈地努力使用志偉最熟悉的語言，中間摻雜著些英語單詞，三個中國人之間的交談中混合著廣東話，普通話和英語，倒是蠻有趣的一件事。

愛倫希望今後大家保持交往多聯繫，這次香港經歷了一場世紀豪賭，對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是一次極為難得的體驗。志偉客氣地表示認同，雖然已經平掉了大部分倉位但仍會保留現有的投資帳戶，他看好香港的未來，以後肯定會經常來港，免不了要麻煩愛倫和吉米。愛倫連說不麻煩不麻煩，香港是塊福地，志偉來這裡做生意肯定會風生水起。

說到近日港府入市干預，愛倫忍不住搖頭說，想不到想不到，這種事沒有先例，後果難以預料。話題一轉，愛倫問志偉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管道，預先了解到中央的意圖。志偉坦然一笑說，中央早就有過表態，一切都是透明公開的。

愛倫又問志偉在深圳是不是有投資，志偉雖然面上沒有變化但心裡卻是下意識地提高了警覺，他不動聲色地回答說自己只是去走走看看，目前還沒有打算投資。

「現在從內地來港私下裡投資港股的資金量很大，」愛倫並未覺察到志偉的心理變化，繼續按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我認識幾個內地的基金經理，管理的資金量都不小，最少的都是幾千萬，規模有幾個億的很平常，要是陳先生有看好的項目大家可以一起合作。」

「真想不到現在國內有這麼大規模的基金？」志偉有點吃驚。

「我不是講大話，是真的，就在今天中午，我的朋友介紹一位深圳期貨公司的劉總給我認識，這位劉總講他一個電話就可以調來五個億，很厲害的！他已經回深圳去了，不然可以請他過來大家一起認識一下。」

志偉心中一動，隨口應承著，暗記下這件事。在他去深圳的這段時間裡，先後見了幾個人，頭一個是陳萍，然後找了幾個過去的同事一起聚會吃飯。陳萍見志偉如此做派非常擔心，勸他謹慎行事，最好不要在此久留，也不要張揚，以免招惹麻煩。志偉安慰陳萍說「一切無妨」，他已經做好預防措施。話雖如此，志偉心裡明白自己是在冒險，他是有意讓人知道他回來了，等著有人來找他。

十月下旬的一個下午，志偉獨自一人悠閑地坐在酒店的大堂里喝茶，近半個月來，志偉天天都是如此。凡是從酒店窗外經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他要找的人看到他在這裡大大方方地等著，讓來人放心，這是個最笨也可以說是最聰明的辦法。

一個二十齣頭，穿著打扮像是打工一族的小夥子從酒店外面進來，上前對志偉說，「先生，外面有個老朋友想要見您。」說著話他抬手指著窗外。

志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見路邊停著一輛七人座公務車，從打開的車窗里露出一張男人的臉，志偉細看，正是他要找的人，吳江。

五年未見，志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吳江，他快步走出酒店，來到車門邊，吳江打開車門裡面從伸出手把志偉拉上車，隨即關車門，吩咐司機開車。進酒店給志偉傳話的小夥子並不是吳江的手下，是他用一張百元紙鈔路邊找來的過路人。

這幾天吳江坐在車裡從酒店前偵查了幾遍，確認這裡不是個陷阱。身處險境他不得不多加小心，讓自己的夥計進店去通知志偉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做頭的不能不顧手下人的安危。在獄里「進修」了三年，吳江對行走江湖有一套自己的理解，要手下人對自己忠心先要自己對手下人用心。

這兩年吳江帶著一班鄉族子弟抱成團，生死與共，以性命撈世界。同時吳江藉助在獄里結識下的關係，硬是在各種勢力的夾縫中闖出一塊地盤。吳江很聰明，不跟本地勢力為敵，還找了一位有勢力的人物做靠山。他專註於走私，以電子產品元件為主，也不在本地銷貨，而是運往內地，因此到目前為止他與本地各路人馬還都相安無事。

「殺人放火金腰帶，安分守己啃鹹菜。」吳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是他的命，是現實造就了他，沒有父蔭可供他藉助，向上爬的階梯也斷了，要想活得像個人就得靠玩命，從古到今，能夠成就一番事業者有幾個善人？即使不能做到流芳百世，博得罵名千載也不枉此生為人。

志偉回到深圳的消息通過朋友間的傳遞到了吳江耳中，他琢磨了好一陣子志偉此次回來的目的，最後決定親自去探探虛實，儘管這樣做有點冒險。吳江知道他欠志偉一份人情債，躲著不見很容易，不過良心上欠著債總是個負擔，既然志偉擺明了是在等他見面，那他必須去見志偉。

吳江的車很快開出市區，上了廣深高速，這條路正式開通使用才一年多，路旁有些配套工程還在進行中。吳江原本預備著見了面志偉會生氣，惱怒，甚至責問他，但是出乎他意料，志偉很開心見到他，毫無芥蒂之感。

志偉掏出一份複印件遞給吳江，「你先看看這個。」

吳江低頭看，見是他被捕入獄時的預審記錄，這讓吳江感到疑惑不解，如果志偉有渠道從公安局裡弄到這份記錄那他當初怎麼還會受冤枉呢。

「你再看看這份。」志偉又拿出一份複印件。

「原來是這樣。」吳江如夢方醒。

「我想請你幫個忙，」志偉語氣誠懇，「價錢由你開。」說著志偉拿出兩張身份證複印件。

吳江又被志偉搞糊塗了，一時間弄不明白志偉為什麼要對兩個不相干的人下手。

「這兩個撲街是害死舒敏的兇手，」志偉儘力把語氣放平和，「不能饒了他們！」

吳江從志偉眼神里看到了一股殺氣。

「放心好了！」吳江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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