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
「看樣子這陳萍很能幹啊,你們倆真的沒相好過?」方琳笑著問志偉,有點不大自然。
送走了陳萍,志偉的思緒還沒有從剛才見面的談話里轉出來,見方琳的神情有異,明白方琳對陳萍有誤會,於是握住方琳的手,語氣略顯低沉,輕聲說道,「想不想聽我過去的事?」
方
琳默不出聲,靜靜地聽志偉講述他和舒敏的那一段往事。志偉講到自己因為受吳江炒賣內部股牽連,加上法院里對他懷恨的人藉機構陷,導致他蒙冤被抓,舒敏竭盡
全力營救他出獄,之後他又被黑道逼迫,不得不出國避難,舒敏一直沒有放棄為他辯白申冤,直至意外遇劫受重傷最終不治,說罷志偉已是淚流滿面,嗓音哽咽。
對自己蒙受的冤屈志偉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憤恨,他把這件事連同在美國遭遇到的困苦都當做是人生中的一段磨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放不下的是舒敏的離奇遇害,這是壓在他心上的一塊巨石。
方琳深情地望著志偉,對眼前這個人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她開始理解掩藏在志偉眼神背後的那層憂鬱。方琳嘆了口氣,「舒敏真是不幸。」
「我始終懷疑舒敏遇劫這事和我的案子有關,不查清楚我心裡總有塊石頭,」志偉收攝心神,清清嗓子,「陳萍幫過我很多忙,她這個人很仗義,一點也不小心眼,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
「嘿,你不是在說我小心眼吧?」方琳拍了一下志偉,「我不會取代舒敏。」
志偉拉著方琳的手,認真地說,「你就是你,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
「那你打算怎麼查?」
「我的實力還不夠,要用錢打通關係,找出誣告我的人,當初預審員說他們手裡有證據,我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證據,還有,要弄到吳江的證詞,看是吳江誣陷我還是另有他人。」
「唉,想不到你還這麼幼稚!」方琳直搖頭。
「我怎麼幼稚?」
「你以為有了錢就有實力了?有錢就能辦成事?我告訴你吧,權力和人脈才是真正的實力,有權可以讓你沒錢變有錢,有錢變破產,有人脈可以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唉,我看你好像挺精明的,怎麼連這點事都不明白!」
志偉張口結舌,支持著他向前努力的信念瞬間即被方琳的一番話輕易擊碎。
「要是八十年代初嘛,你有錢還管點用,當初那些膽大的先下海也還能撈到點錢,現在你沒關係沒背景根本沒戲!」
志偉不得不承認方琳說的在理,他並非意識不到這個道理,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方琳思索一下,輕聲說。
志偉悵然若失,似乎沒有聽見方琳的話。承認自己的計劃有誤,放棄努力也就等於放棄希望,基督山式的復仇計劃將化為泡影,他還能做什麼呢。
「這樣吧,明天我就去北京,反正這裡的事我也幫不上,你自己多加小心吧。」方琳已經打定主意。
志偉跟著老曾去位於中環的一間證券公司分行辦理開戶,老曾有一個族侄在這裡上班,熟人熟路。老曾的族侄在十多年前隨家人來港定居,讀書,畢業之後進了證券行。
老曾的族侄還很年輕,大約二十四五歲,一見面就非常熱情地握住志偉的手,說,「我叫吉米。」
在會客室坐下來,簽署文件,開戶手續很快辦妥,吉米低頭查看志偉隨身帶來的銀行本票,「這筆錢數目比較大,我需要找我們經理過目,請稍等一下。」說罷便起身出去了。
過了大約三四分鐘,吉米跟著一個戴副金絲邊眼鏡,略顯肥胖的中年人進來,吉米向志偉介紹說,「這是我們經理。」
中年人伸出手,滿面含笑,「叫我愛倫好了。」
志偉起身和愛倫握手寒暄,大家坐定下拉,愛倫問志偉,「陳先生從美國來,對香港的情形有沒有認識?打算如何投資?」
「了解不多,我打算買恆指期貨。」志偉回應。
「陳先生做那一行生意?」
「貿易。」
愛倫笑著點點頭,「是了,陳先生恐怕還不太了解香港的情況,現在美國歐洲的投資者都在賭港幣貶值,港幣貶了股市也會跟著垮。」
「我看恆指已經跌了一半,應該是超跌了。」
「你
講的沒錯,不過,陳先生你知不知道,日經指數從最高點三萬九一路跌落下來到現在已跌破了一萬四,三分之二都不見了,我有個朋友不信邪,五年前,在一萬八千
點買進日經指數,他當時也是說跌去一半沒理由不反彈,等到現在還沒有解套出來,都不知要等到幾時才有機會翻身,」愛倫誠懇地看著志偉,「陳先生,我真是把
你當朋友才這樣跟你講,我不希望看著你蝕本,不如你自己多想想,看清楚一點再做決定。」
「中央不會看著香港垮掉都不出手吧?」老曾試探著說道,底氣明顯不足。
「一國兩制嘛,阿爺不可以亂來是不是?香港社會是自由經濟體制,政府不可以隨便干預市場,否則會大亂的。」愛倫很肯定地說。
從證券行出來,一路上志偉沒怎麼出聲。老曾有點動搖了,對志偉說,「這個愛倫說的也有道理,這裡畢竟是港人治港,中央不能明著出手,香港人不接受,英國人和美國人也不答應啊。」
志偉沒說話,心裡也在反覆掂量,想起祝明在電郵里寫的也是勸他要慎重,胳膊扭不過大腿,周圍的幾個國家都被整趴下了,只有中國還扛著,堅持人民幣不貶值,但是出口行業都吃不消了,中央的壓力也很大,這樣下去能堅持多久誰也說不準,中央還會不會出手力保香港也是未知之數。
在等待支票兌現的這幾天里,志偉沒心思遊玩,每天早上出去買一份報紙,回來就躲在房間里。
接到吉米的通知,賬戶可以開始運作了,志偉來到證券行,交待吉米,在恆指八千點以下逐段分次買入,每一次投入十萬美元,間隔為兩百至三百點。吉米聽罷不禁吸口涼氣,「陳先生,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志偉笑笑,「放心,賠了也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怪你。」
跟
著志偉用半數本金做了另外一筆交易,沽空港幣。這樣就相當於給買入恆指的那部分倉位做保護,如果港府放棄聯繫匯率制,任憑港幣貶值並導致股市崩盤,那麼這
部分淡倉的盈利就可以對沖一部分恆指好倉的損失。沽空港幣基本上是零風險,完全不用擔心,這樣配置倉位,進可攻退可守。
方琳走了一個多星期,只在到達北京后打過一次電話,之後便再也沒有消息,志偉開始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