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告訴小詩,她必須趕回香港接受兩個整天的集訓,包括學習多項具體的業務指導,這使小詩明白了,其實新華社的這些資深的記者趕赴北京兩會,並不是為了采寫兩會的內容,兩會的內容已經有新華社的通稿供記者們使用,而這些老資格的記者,經集訓、培訓后深入兩會的真正的關注點,猶如北京朝陽區的大媽們,為的是監督和看管各地的政協和人大委員,是文明的監督政協和人大委員情緒的維穩者,這是新時代的文明的維穩形式,政協和人大委員都沒有享受不被維穩的例外待遇。
上篇有人問我,那個姨媽是大姨媽還是小姨媽呢?我去敲定了一下,得到的回答是,這個姨媽並不是字面上的姨媽,只是一個不便明說的身份,所以說,姨媽是大是小的身份取決於你了,也是謎語的代名詞了。
貴陽的天氣微暖不冷,非常宜人,當晚在姨媽的家裡,小詩吃了早晚飯以後很快就回到了亞朵酒店。酒店坐落在貴陽北站的對面,是「北大資源夢想城」裙樓中的一棟顯眼的建築,非常有氣派,酒店前年裝修開張,設備非常新,服務態度也比預想外的好,住客的好評如潮。第2天早上小詩一早就去了姨媽家。
姨媽帶她出去,腳怎麼樣了?
好多了!你帶來的冷敷藥膏真是還可以吶!姨媽說。在貴陽市裡慢慢的走走吧,咱們再好好的聊聊。
早上的天氣,還有些霧氣。但是不久,就有些放晴了,稍稍有些雲片,但是,太陽還是透過雲忶露了出來,陽光普照,甚至有一點點暖人的感覺,可見那是因為地理的緯度,或許是海拔的高度吧。
兩人慢慢的走,慢慢的看,慢慢的解釋,姨媽對小詩說了很多貴陽的事,介紹了很多貴陽的風情,貴陽的風景和貴陽的風俗。她還特別介紹了 貴陽的小吃和貴陽的酒,不知不覺中,姨媽也講述了她自己的身世。
姨媽出生於1960年,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前夜,她的父親因為經歷了1958年的反右,又經歷了反右之後的四清,似乎是一種政治上的預感,一種對日常局勢的動蕩的不安,他給姨媽取了個名字叫海濤,一個帶有男性名字的,一個帶著淡淡憂愁的名字。結果,姨媽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杭州這個地方就捲入了史無前列的瘋狂的年代,他的父親當時在報社工作,不久就被貶到了一個出版社,也就是一個牛鬼蛇神的大本營--西冷印社去接受改造。他的父親剛到了西冷印社,更瘋狂的文化大革命的所謂破四舊立新風,追查歷史,嚴打臭老九的瘋狂席捲了整個西湖。西湖的湖水冰冷冰冷,斷橋的月夜凄凄涼涼,映月的二泉景點無光,夜夜秋風襲襲,慘不忍睹。她的父親被一次一次的揪出去批鬥,脖子上掛了兩個裝滿了西湖水的茶壺,鐵絲扎進了他的頭頸的肉里,皮膚開始腐爛,變質的血肉也出現了腐敗,他的脊椎也彎了,但是打倒的口號聲不斷,踩上一隻腳!永世不得翻身的轟轟烈烈的口號聲里,他的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倒在了地上。父親在解放前夕辦了一家報社,也就是香港《成報》的前身。誰讓你辦報社的?!你是不是國民黨的特務?!是不是英國的特務?!是不是西方的間諜?!拳腳像雨點似的砸在她父親的頭上,耳光、腳踢、棍棒,父親一次一次的倒在地上,昏迷在血泊之中,最後被拖進了牛棚隔離。
還沒有懂事的姨媽,最後陪著母親領回了一梱父親的認罪書,這就是他的全部的、最後的遺物...父親死了,連骨灰也沒有,遺物也沒有,沒有人再提起父親,他,這個活人就這樣死了,消失在了這個轟轟烈烈的年代里。
姨媽從此默默的上學,不出聲的天天走在西湖邊上的上學路上,默默的下課,不說話,也不談笑,沒有笑容,也沒有同學,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她高中的第2年,忽然,省委宣傳部的人來到了她的家裡,讓母親到省委去一次,姨媽扶著母親去了,聽到的話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她回憶起來還是熱淚盈眶,宣傳部的人說,新華社貴州分社的歷史資料里,突然發現了一紙記錄,提到了她的父親,提到了她父親辦成報的經歷,更提到了她父親是屬於地下黨的單線聯繫的對象,是黨組織的單線聯繫要求他去辦報,他的辦報社不是他個人想做私方資本家的慾望,而是組織上的單線的決定。
更不久,國家文化部下了文件,於是她的父親在小範圍內、在杭州市的新聞文化出版系統里舉行了一個追悼會,做出了平反。
第二年,姨媽浮起自信的微笑參加了高考,她的志向是浙江大學,然而被錄取的通知書寫的卻是北京的外國語學校。
是的北外嗎?小詩問。
不是,
是哪個吶?
是那兒。
那不是二外嗎?
是的,是二外。
很出奇,也出乎意料。四年後,姨媽以優秀的成績畢業了,並按指示馬上提出了移民香港的申請,同時,在杭州的報社裡 挂名工作。
然而,由於申請的人多而名額太少,等了一年還沒有批下來。
有人替她去打聽了,說是還很渺茫。
那就等待吧。
又是一個意外的事情,新華社貴州分社的人專程來了杭州,找到了姨媽。有什麼困難要我們解決嗎?
沒有,姨媽說。
聽說你在申請,有那回事嗎?
有啊,
申請成功嗎?順利嗎?
不順利。
原因在哪?浙江省的名額有限是嗎。你願意到我們這來嗎,如果願意的話,就落戶到我們這兒來,貴州省的安順市,離貴陽90公里的地方暫時落落腳,我們的那兒有名額,你知道,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當時)每天都各有14個名額可以批准單程或雙程的赴港人士申請,來吧!
姨媽聽了,就把戶口轉了過去,就在那個以前一直沒有聽說過的 安順市。30天以後,姨媽就收拾好了行李去了香港,而且 買的是單程票。
從此姨媽在香港開始大展宏圖。她曾經在金城銀行工作,也曾經在中華書局當編輯。大公報也去過,成報也干過,最後還在出版社工作了很久。但是最終她還是回到了新華社。近年來,她的工作表面上看來更加單純了,實際上工作量更大了,而採訪兩會,是她近十多年來的主要任務。
小詩啊,姨媽說,我陪你再玩幾天吧,可能最多一天半了,一起回香港,陪你去澳門玩一次,然後,你就自己玩吧,因為我要上北京了,3月5號兩會就要開幕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的採訪工作,請你原諒。
說實話,很高興也很感動現在貴陽的巨大變化,姨媽說,其實我也真正的感到,這裡的盛世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不了解內情的時候,你會感到這裡的現在,好像鈔票就隨便可以列印出來的,真是目瞪口呆呀,以前怎麼窮得那麼的叮噹響呢,真是不可思議了,但是,這是事實,是現實,是現實是真正的變化,這就是中國的奇迹,在各個角落裡都在每天發生的人間奇迹。
貴陽真是意想之外的漂亮啊,小詩感嘆的說,簡潔大方,得體又有若干古典和鮮明的風格,有人氣,但是又不擁擠,一切都是欣欣向上的。車子拐進了住宅區,這裡可以看到真正的貴陽老百姓的生活面貌,很有趣的徐記脆哨,姨媽解釋說,脆哨是貴陽地方的一種加有味道的類似豬油渣的風味小吃,很有特色,當然也很好吃。活生生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鬧市區的堵車也來了,姨媽介紹說,貴陽的汽車很便宜,上車牌沒有任何限制,國產車普通只有五、六萬人民幣就可以買一輛上路了。貴陽的居民多以雞鴨禽類為主,海鮮比較貴,最近,貴州也發生了豬瘟,所以豬肉的供應也減少了很多。
貴陽的雞鴨都是活殺的嗎?
不,這裡每天是殺好了賣出來。
生活小區連接著小區,看得出,貴陽市民的生活已經非常便利,城市生活已經成為了規模,成為了常態。途中經過了一所中學校,看到了這裡的中學非常有氣勢,整個城市也很乾凈整潔,連巴士的車窗都是明明亮亮的,街頭的紅色標語和抽象的藝術雕刻相得益彰,這種風情告訴我們,這裡就是有中國特色的中國的城市,也是貴州的省府。
姨媽說,在這裡吃不到很多海鮮,但是,河鮮不少,山貨更多,冬筍8塊錢一斤,相對比較,三文魚就得135塊才一斤了。另外,貴州的風景山水怡人,貴陽的勝景草海是非常有名的,冬天,北方的丹頂鶴會飛來過冬,現在通高鐵了,來旅遊的各地的人們很多很多,都認為不虛此行,值得去看一看,那才是真正的自然風光,如梵景山也是貴州的一大奇景,值得你來看一看,這就是照片,姨媽給小詩看了手機里儲存的風景照片。
那個「馬丹姆(貴族夫人)」好像是很享受座人力擔架鞽子上山的感覺啊,真是罪過罪過啊!
途中路過了又一家大商店,是不是貴州大麴啊,這個店名龍飛鳳舞,飛沙走石,這個店名看了也醉人了,好一個酒豪之薌,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呀。
酒是貴州的主要稅收來源,姨媽說,茅台酒,董酒,貴州大麴,現在還推出了習酒,好酒數不勝數,地方上的自釀酒也相當不錯。
這是又一個貴陽市的典型的樓宇群,名字非常洋氣,叫未來方舟,很有氣場吧。姨媽還問小詩,看見過中國新聞社的這張照片嗎,貴州有一座天下最複雜的立交橋,簡直就像是超大型的過山車,令世界驚嘆!
貴州確實是空氣清新,又非常寧靜,老百姓的表情看得出來也非常淳樸,真是一個好地方,懷著這樣的心情,小詩隨著姨媽回了香港,再坐了一次高鐵,百聞不如一見,再見了貴陽,再見了 貴州,再見了高鐵!後會有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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