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公共知識分子是真正的愛國者 時間:2014-04-03 09:50
杜光簡介,杜光,浙江溫嶺人,生於1928年5月4日,1946年上北大,,1948年8月因受國民黨政府特刑庭傳訊、通緝,離校前往華北解放區,1958年初在中央黨校工作時被劃為右派,1979年改正後回中央黨校,先後任理論研究室副主任、科研辦公室主任兼 ...--ryu注.
最近讀到《環球時報》3月17日論壇版上題為《堂堂正正做愛國的中國人》的文章,作者署名「孤煙暮蟬」(即本村村官峻山的"匿名"---ryu注)。文章以高亢的調門,介入了謾罵公共知識分子的污名大合唱。不同於五毛的是,作者沒有限於謾罵,而是作了一些論證,一些大可商榷的論證,這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正面論述公共知識分子的機會。
準備動手寫的時候,我在百度和搜狗上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這篇文章已經在網上廣為傳播。它最初發在大眾網上,題目是《你是一個中國人》。3月17日經《光明日報》、《北京日報》等官方報紙轉載后,官方和民間的網站紛紛轉發。《環球時報》轉載時改了標題,做了一些刪節,也有很多網站轉發。我粗粗查了一下,轉發這篇有兩個不同題目的文章的網站,達到一百多家,可以想見流傳之廣,影響之大。這使我感到更有必要寫出我的見解,為公共知識分子正名。
孤雲暮蟬的這篇文章看來是論述「愛國」這個社會核心價值的,這當然無可厚非。但通篇充滿了教師爺的教訓口吻,讀來令人生厭。中間還插了一些專門攻擊公共知識分子的內容。作者的手法並不新奇,先捏造一個沒有事實根據的論斷,然後鋪敘開來,得出聳人聽聞的結論。這種論證的方式和邏輯同其他毛左毫無二致,漏洞也同樣明顯。我們不妨先看看這位作者的高論(括弧里是被《環球時報》刪去的文字):
「(虛無化國家概念,是『公知們』常打的一張牌,……)」「『公知』(告訴你愛國是可恥的,他)們故意混淆國家與政府的關係,(我不愛黨所以我就可以不愛國,愛國就是愛黨等等。)他們深知,愛國情感是凝聚一切力量的源泉,抗戰時期,國共合作的基礎就是愛國主義,雖然各自的主義不同,但愛國主義是相通的,歷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不同政見的人,卻能在愛國這一點上高度統一,有愛國主義為基礎,就能形成最團結最堅實的力量。『公知們』深知這一點,他們知道只要摧毀了這個,那全中國13億同胞就是一盤散沙,於是他們不遺餘力地將民族自豪感培育成深厚的民族自卑感,使愛國變成一種可恥的行為表現。一個人如果國都不愛,那就不配談什麼主義!這種人的主義都是生意,都是利益!」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環球時報》把這一大段文字里的最重要的內容刪掉了,刪了這幾句話,後面的推論就沒有基礎了。所以,我這裡就根據它的原文《你是一個中國人》來進行分析。
孤煙暮蟬說,「虛無化國家概念,是『公知們』常打的一張牌」。什麼叫「虛無化國家概念」?作者沒有解釋。既然這「是『公知們』常打的一張牌」,那就應該為人們所了解,但我就不知道,像土地、山川、人民、主權、田園、房舍等等構成國家概念的內涵,是怎麼樣「虛無化」的?又是哪些「公知們」在「虛無化」?文章奧妙就在於不加說明就把「虛無化國家概念」的罪名套在「公知們」的頭上,然後才能玩出這套污名化的把戲。
接下來是聳人聽聞的斷語:「『公知』告訴你愛國是可恥的」。請問,是哪一個公知、在什麼情況下、告訴哪一個人「愛國是可恥的」?沒有,一個也沒有。公共知識分子不可能、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愛國是可恥的」,因為他們都是熱愛祖國、關切國家發展前途的愛國人士,是真正的愛國者。
什麼樣的公民才是公共知識分子?《南方周末》在2004年9月發布「影響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50人」時,曾經提出公共知識分子的三條標準:一是具有學術背景和專業素養的知識者;二是進言社會並參與公共事務的行動者;三是具有批判精神和道義擔當的理想者。這三條標準,特別是后兩條,實際上就體現著公共知識分子的愛國情懷。「進言社會並參與公共事務」也好,「具有批判精神和道義擔當」也好,都出於對國家發展和社會進步的關切,把國家和社會的前途,視為自己的責任。所謂「憂國憂民」,正是公共知識分子的最基本的特徵。孤煙暮蟬在文章里說什麼「『公知』告訴你愛國是可恥的」,十分明顯是憑空捏造的彌天大謊。
為了把這個彌天大謊說得圓滿一些,孤煙暮蟬又虛構了一套邏輯推理:「他們故意混淆國家與政府的關係,我不愛黨所以我就可以不愛國,愛國就是愛黨等等。」
國家和政府或政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國家是指一個民族生息於斯的土地、山河、房舍、田園、歷史、風習、主權、文化等等物質的精神的總和,是我們祖祖輩輩賴以生存蕃息的客觀條件,也是他們創造開發、勞動積累的財富,幾千年儲蓄下來、傳承給我們的恆產。愛我們的祖國,保衛我們的祖國,是我們炎黃子孫與生俱來的、不可剝奪的權利,也是承擔終身、不可推卸的義務。對於「具有學術背景和專業素養的知識者」來說,這是最普通的常識。政府和政黨則完全不同。政府是社會成員為了維護社會秩序、保證社會發展而建立起來的權力機關,政黨則是社會的部分成員為了一定的目標聚合在一起的政治組織。它們雖然也是現代國家構成的基本要素,但相對於土地、山川、人民、主權、文化等等最基本的國家要素來說,政府和政黨都是次要的架構,是附屬於那些基本要素的。土地、山川、人民、主權等等是穩定、恆久的存在,政府和政黨則隨著客觀條件的變化而興廢起落。對於政府或政黨,每一個公民都有權自由選擇,可以愛,也可以不愛。公民有愛它們或不愛它們的權利,卻沒有必須愛它們的義務。這是從理論上說的。從實踐上說來,一個政府或政黨要獲得公民的愛戴,就必須真心實意地捍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和自由權利,維護社會的和諧穩定,推動國家的健康發展。否則,即使是通過教育灌輸和輿論導向,竭力向民眾鼓吹要熱愛黨和政府,也不可能獲得民眾的愛戴。強扭的瓜不甜,強迫的愛不真,愛與不愛,都是心之所系,是強迫不了的。總之,愛國是每個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愛不愛黨和政府卻是公民可以自由選擇的權利。每個公民都有權根據自己的切身感受和理性選擇,或者在愛國的同時愛黨愛政府,或者愛國而不愛黨不愛政府。任何個人或政黨都不能剝奪公民愛國的權利,更不能憑藉權力強迫公民在愛國的同時愛黨愛政府。
孤煙暮蟬說公共知識分子「故意混淆國家與政府的關係」,怎麼混淆呢?「我不愛黨所以我就可以不愛國,愛國就是愛黨等等」。如此拙劣地捏造公共知識分子的口吻,恐怕連小學生也不會相信,真令人笑掉大牙。《環球時報》的編輯大概也覺得這兩句話編造得太離譜了吧,轉載時把它刪掉了。這麼一來,反而使文章顯得支離破碎。這兩句話是怎麼出來的呢?西方有一句諺語,上帝是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的。孤煙暮蟬大概也是按照自己的思維邏輯來編造「公知」論點的。他的邏輯就是:我愛國所以我也愛黨,愛黨就是愛國。由此可以推斷,真正「故意混淆國家與政府的關係」的,恰恰是孤煙暮蟬自己。正是他自己,把國家和黨同政府混為一談,混淆了國家與黨同政府的差異,把愛國與愛黨愛政府等同起來,卻誣賴公共知識分子「故意混淆國家與政府的關係」。人之無良,一至於此,實在可嘆!
但孤煙暮蟬的無良遠不止此。他居然駭人聽聞地宣告:公共知識分子「不遺餘力地將民族自豪感培育成深厚的民族自卑感,使愛國變成一種可恥的行為表現」,因為他們深知,只要摧毀愛國主義的基礎,「全中國13億同胞就是一盤散沙」。啊呀!這些公共知識分子真是罪大惡極。不知道孤煙暮蟬是怎麼樣打聽到這麼個天大秘密的,公共知識分子有那麼大的本事嗎?他們是怎麼樣--至少是企圖怎麼樣「將民族自豪感培育成民族自卑感」的?又是怎麼樣使愛國變得可恥的?你既然說得那麼肯定,那麼斬釘截鐵,那就多少給讀者提出一點根據吧。可是沒有,一丁點兒證據也沒有。看來,謊話是不需要證據的,需要的是厚如城牆的臉皮。
近幾年網上對公共知識分子的攻訐頗多,但應答者甚少。我了解這些朋友的心情,對於這些無聊而無恥的謊言和謾罵,不值得花費寶貴的時間去回應。那就讓我來應戰吧,我不無自豪地宣告:我就是公共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