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大霧完全散去,也沒了往年的煙霾,天空晴朗如洗,耀眼的陽光照遍村莊每個角落,金燦燦的豐收景色便一覽無遺盡收眼底。
老家秋天收穫的農作物以玉米花生為主,各家各戶屋前屋後院里院外平房屋頂,凡是乾淨空蕩太陽能曬到的地方,全曬滿了花生和玉米。即使這樣地方也不夠,許多玉米棒子未脫粒,便用鐵絲網圈起一個個糧囤,囤有一人多高,粗要兩人合圍,玉米棒子堆在囤里,像一個個小玉米垛,在街道兩旁排成一條金黃色的長龍,蔚為壯觀。說起這個鐵絲網囤,實在不能叫囤,真正的囤是用棉槐條子編成,已經很少見,估計很快會和升斗算盤一樣,進農業用具博物館了。雖說玉米不值錢,花生賣價也不高,但是糧滿倉油滿缸,百姓的心就會踏實,日子就會安穩。
人民公社生產隊時期,老家秋收作物有兩樣現在很少種了,一樣是地瓜,一樣是紅麻。
收穫紅麻是當年最苦最累最麻煩的農活,麻煩這個「麻」字,就是針對割麻桿剝麻皮抽麻絲編麻袋織麻衣,事又多又亂而言。還有一樁最最「麻」煩的農活,生麻匹必須用水漚熟洗凈才能織布:秋天剛剝下的生麻匹綁成一捆一捆扔進水灣漚一個冬天,來年春社員們手抓一把漚熟的麻匹,在一個鑄滿鐵齒的滾筒上反覆攪打磨擦,滾筒轉速非常快,將麻匹上的雜質雜物去掉,最後剩下雪白的麻絲。干這活若不小心,胳膊一旦被麻匹卷進滾筒,輕則斷胳膊成為殘廢,重的會搭上一條命,這次回家聽說當年發生過幾起這類事故,對人民公社時期老百姓的苦難又多了一份了解,可見自古至今 「麻」 煩事最多。紅麻當年用來織布編麻袋,現在沒人穿麻布用麻袋,便沒人再種紅麻自找 「麻」 煩了。
收地瓜也是又苦又累,但比收紅麻好一些,地瓜現在又是許多人愛吃的雜糧,有人會少種一點供自己人享用,大街上偶爾便能看到一堆拳頭大的地瓜堆在誰家門前。
玉米地瓜堆在大街上,晚上也不用收回家,人們並不擔心會有人偷拿,這一點我並不奇怪。老家的農村,糧食已經沒人放在眼裡,大偷看不上,小偷偷個一筐兩筐,賣不了十塊八塊拎著還賊沉,不如趕集偷條褲子偷雙鞋來的實惠。但是有兩樣水果掛滿樹枝居然也沒人偷摘偷吃,卻有點意外,從未想到。
這兩樣水果是海棠和柿子。
海棠樹並非家家都種,父親的鄰居在屋后種了一片,春天開滿粉紅色的花朵,秋天的海棠果也是粉紅色,掉在地上的,掛在樹上的,沒人撿沒人摘,那麼好看好吃的海棠花海棠果,春夏秋冬只做一道風景,而這道風景,也沒幾個人欣賞,好象鳳凰生在了雞窩,又飛不上梧桐樹,紅顏薄命,命也,運也!
老家人喜歡種柿子,家家戶戶屋前屋后都種幾棵柿子樹,十月中旬柿子樹葉基本落光,黃澄澄的柿子掛滿樹枝,是大街上的又一道美景,但是大人小孩走過經過熟視無睹,似乎沒人把柿子當成好東西,沒見誰去摘一個,連扳條柿子枝看一看的都沒有。而在我的水果排名里,總把柿子拍在第一位,凍柿子軟柿子還有柿餅子都是我的最愛。
看到這麼多的最愛居然沒人理,自己想帶又帶不走,真有些心痛,怎樣才能減輕一點心痛呢,我開始自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