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與產值交換,兼論反全球化與內循環 馬力
長期以來一直有一個普遍認同的觀點,就是美國主導了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的經濟全球化,如今又熱衷於退群和脫鉤的反全球化活動。
科學經濟學認為所謂的全球化,是美國產業出現利潤危機后,被迫向勞動力廉價的國家和地區遷移的表現,而不是單純的市場擴張。為什麼資本經濟會出現利潤危機?因為資本經濟總是伴隨著通脹。在這點上幾乎找不到例外。只有社會主義經濟能夠保持幾十年不變的平均物價。那麼這又是為什麼?因為資本經濟存在著資本積累與資本增值之間的矛盾。富人的購買力儲存必然造成市場過剩,將第一剩餘價值轉變成第二剩餘價值。企業主為了收回投資保持利潤,除了擴大海外市場和鼓勵貸款消費外,就只能不斷抬高剛需消費的物價來彌補銷量減少造成的損失。
這裡的詳細解釋和數理證明可見本人有限市場經濟學的系列文章。不斷的通脹削弱了本國產品在海外市場上的競爭力,最終形成市場的自我封閉。而貸款消費的不斷增加會導致消費者破產和金融危機。貧困的擴大和加深又反過來降低了國民購買力,形成市場的虛假飽和。除了市場過剩與貧困之間的惡性循環,還有貸款消費與濫發貨幣造成的通貨膨脹之間的惡性循環。這時產業的利潤危機就會通過消費疲軟的形式表現出來。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內需不足、貸款利息下降和貿易逆差。在貨幣方面則表現為匯率降低和購買力減小,既貨幣疲軟。
美國以企業外遷和資本擴張為主的全球化應該是解決美國金融危機的對症之葯。事實上也是如此。那麼為什麼今天許多中國人認為美國現在之所以要反全球化,因為美國的全球化因中國的崛起已經失敗或正在走向失敗?原因是中國的經濟學家是用國內生產總值GDP來代表一國的經濟實力的。但過去嚴謹的經濟學家是用國民生產總值GNP來代表國家實力的。兩者的最大不同在於GDP包含了本國的外企創造的產值,卻不包括本國的海外企業創造的產值。而GNP則反過來不包括本國的外企創造的產值,但包括本國的海外企業創造的產值。
在美國的中低端產業外遷后,國內產業空心化,GDP減小或增長緩慢。與此同時,GNP卻可能利用海外的廉價資源和勞力得到快速增長。這相當於將部分GDP轉換成GNP,同時轉變成所在國的GDP。如果我們認同GNP能更真實地反映該國的經濟實力,那麼美國主導的經濟全球化是有利於美國經濟加速增長的。去掉中國的外資企業創造的GDP,中國的GNP大概是GDP的四分之三。這時美國的GNP會是中國的三至四倍。這才是中美今天經濟實力的真實對比。中國離追上美國還很遙遠,因此美國沒必要害怕中國取代美國,更無必要發動修昔底徳戰爭來阻擋中國崛起。這說出來有點離經叛道,但在道理上是成立的。
那麼問題來了,美國為什麼現在要反全球化了呢?事實上美國企業還在海外繼續向新興國家轉移。中國覺得美國反全球化,因為美國要求資本和企業退出中國市場,還為打壓中國經濟而干擾世貿組織的工作等。這其中有多種原因。本文只討論兩個最重要的原因,內循環和長期競爭。
美國製造業外遷卻帶不走失業的產業工人。資本家的利潤不會用來補貼國內的失業者。部分產業工人轉向服務業,但仍有不少工人處於長期失業狀態並靠國家救濟生活。這使得製造業衰退後的美國消費市場長期不振,又影響了服務業的發展。另一方面,許多面向本國的服務業無法外遷。它們的興旺依靠本國民眾的就業和收入增加。代表商業和金融資本的民主黨有海外企業和商業利潤的支持,代表民用製造業的傳統共和黨也有海外製造商的支持,但代表美國房地產和服務業的川普全靠本土廣大民眾的消費能力來支撐產業的發展。消費不足使川普的房地產行業出現巨大虧損以致交不上稅。於是川普以振興美國製造業重建強大美國為口號當選為總統。為了這一目標,他自然會與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建制派不同,致力於提高國內多數民眾的就業機會和消費能力,用目前時髦的話來說就是發展美國經濟的內循環,重新把GNP轉回成GDP。
僅僅是這個原因,美國可以利用海外企業的利潤逐漸恢復或重建本土的製造業。柯林頓時期,美國就曾用亞洲金融戰的巨大獲利投資美國的高科技產業,使美國的預算扭虧為盈。巨量的投資甚至造成了網際網路泡沫,引發了美國高科技產業的第一次過剩危機。這有點像今天中國的晶元鬧劇。但川普總統在重振美國的同時,還有意壓制中國主導新的全球化。這又是為什麼呢?美國全球化的成功帶給美國的一個重要的經驗就是:在中國等其他國家步入利潤危機時,必須全力阻止這些競爭對手主導的全球化經濟!中國推行的一帶一路就很像美國的資本擴張和企業外遷。同行本是冤家。而國家間的競爭更容易因價值觀的不同而趨於過激和對立。如果川普總統獲得連任,在最後一個任期內,川普可能會更無忌憚地施壓美國的在華企業撤離中國。中國只有理解了經濟全球化的本質,才能知己知彼,避開陷阱和面子的衝突,調整心態擺正位置,找到應對美國挑戰的正確措施,最大限度地維護自身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