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讀了個帖子,很想說幾句。事情是一個學生的IP地址被人盜用,氣急之下上網發威,展示自己「強大」的家庭、社會人際網路背景用來阻嚇偷盜者。
文中也說了該學生的做法是情急所至,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讓我想到人情急中, 所作的事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卻顯示了一種本能或是某種積攢已久的東西。
我在海外生活近15年,我的孩子從幼兒園到高中,他的同伴中不乏有著 「強大、雄厚」 家庭社會背景的, 但孩子們彼此相處多年後,他們還是不知道自己朋友的爸爸 「官」 有多大,或是他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大。為什麼是這樣?因為在這裡沒有人關心你爸爸的 「官」 有多大,你們家有多少錢。你的爸爸 「官」 再大,他也是為納稅人服務的。沒有任何人懼怕你爸爸 「官」 大。因為他(她)「官」 再大,也必須按法律、制度辦事,沒有人可也凌駕於法律、制度之上。這就是社會的公平、和法律、制度上的人人平等。相反,一個人如果有意炫耀自己的家庭、社會背景或是家族的富有就會遭到人群、社會的鄙視,這是一種西方社會普適的價值觀。
這裡的人們崇尚獨立、自主,個人奮鬥。許多孩子18歲之後就離開父母自己找房子在外面住。甚至有的家長會把自己成年的孩子 「趕」 到外面自己住。你家裡有錢,是你父母的,並不能證明你個人什麼。你家有錢有勢可以關起門來自己享受,那是你個人的私生活,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羨慕。人們羨慕、期盼富足的生活,但沒有人羨慕富人,更沒有人怕 「官」 。
一次,我帶朋友去維多利亞島觀光、遊覽,偶遇省長及隨行人員,沒有戒嚴,沒有前呼後擁的市府官員陪同,隨行人員大約兩三人。我所在選區的一名國會議員,經常通過電子郵件告訴選民其支持者,關於他的動態、主張以及他們要做的事。可能是我曾寫信投票支持他的某個提案,所以他的辦公室多次邀請我去參加他們不同議題的聚會。但這種聚會我很少去,因為目前我只對和自己關係密切的事有興趣,有多餘的時間,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周末和家人在一起。大多數的選民對 「官」 都是我這種心態。媒體很少有 「成功人士」 的宣傳報道。成功人士的 「成功秘訣」 之類的書籍也並非熱銷書。據說,現在國內一種叫做什麼「為官秘訣」 類的書非常暢銷。因為你的社會是這個樣子,人們要生存、要適應社會環境,人們追求這類東西就不足為奇。可見,什麼樣的社會造就什麼樣的人。
相反,西方人更追求自在,隨遇而安,尤其是年輕人。我鄰居,一位89歲的英國老太太,她的侄外孫今年中學畢業,沒有直接考大學,從倫敦跑來溫哥華,住進Whistler(冬奧舉辦地)自己打工,看冬奧會。上個月他回英國前對老太太說,他要讓自己活得自在,決不跟自己過不去。我知道這其實也是我兒子的人生所信奉的,因為你看他平時處事態度及所作所為就知道了。作為家長(華人除外,尤其是第一代移民的華人家長)很少強迫孩子做孩子不喜歡的事,諸如:彈鋼琴要通過10級考試之類。
多數家長並不要求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上大學,孩子中學畢業進入職業技術學院,拿一個專業技工執照,加入勞動大軍,孩子家長都樂在其中。當然,這種樂在其中需要一種合理的分配製度、合理的社會結構,社會分工作保證。一個有經驗、有執照的管道工的年收入,並不比一個中底層白領經理的工資少。我的老闆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說,找一個好的機械師比照一個經理更難。
朋友告訴我一位從國內移民來的某局局長,在這裡呆了沒多久,就打道回府了。原因這裡太 「寂寞」,太沒有人拿局長大人當回事,還是中國好,可以好好享受自己這個 「官」 的樂趣。所不同的事,我遇到許多在中國,被視為底層的勞動者的移民。無論是初來乍到,還是落地生根的,都非常樂於這裡的生活。為什麼?因為他們嘗到了,辛苦付出之後的真實回報。一種相對的公平、平等。一種無論高低、貴賤都能享有的社會福利和安全感。
我個人親身體會是西方發達國家社會的偉大之處在於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窮人,政府、社會、社區的許多福利制度都向老人、幼童、殘疾人、低收入人士傾斜。可以看到整個社會很少有對弱者的壓迫、歧視。「強者」 少有咄咄逼人的強勢;「弱者」自強不弱。我喜歡滑雪,一次看到一個穿假肢的滑雪者從我身邊滑過,當我讚揚他的滑雪技術是,他的回答讓我感到他的自信和對自己的自豪。前述提到的我的鄰居,89歲的老太太安傑拉,自己一個人住,樣樣事都自己干。每當需要幫助時,我們幫她她會由衷感謝、也很高興,但對於她認為自己可以做的事,你硬要幫她做他反倒會不高興。我感到這種自強自立的獨立精神是融在他們血液里的。
前面說到,那個發貼的學生自己認了錯。我想,更有可能的是老師或領導幫他「認了」錯,更準確地說是破與外界的壓力的某種「屈服」。為什麼這麼說?仔細想來,其實那孩子在某種程度上說了真話。他家如果真有如此 「強大」 的人脈網路關係,而且他(或他爸爸)也真的能把這張網動員起來,我相信,他們至少能做到部分他們想要的結果。在中國能做到的,在這裡卻是難以想象的,為什麼是這樣,是中國人的文化根基有問題?還是我們的教育的失敗?也許部分的原因是。可根本的、深層的原因是什麼?聰明的讀者會有自己的答案。
我們從小到大,不知道認了多少類似的 「錯」,其實我們心裡不服,只是迫於壓力不得不屈服。環境教給我說假話,社會逼迫我們不敢說真話。執政者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對他們的批評必須是建設性的,80%的歌功頌德,20%不痛不癢的「批評」。這些,在自由民主國家被當作笑談。批評就是批評,就是找你的麻煩,就是雞蛋裡挑骨頭。執政者本身就是某些利益集團的代表,讓他們所代表的利益集團利益最大化是使他們的任務和目標。執政者說他們可以自己可以約束自己,就好比讓狼不吃肉改吃草。人性有貪婪的一面。不貪婪的人,我相信上帝至今還沒有造出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黨說他代表人民。什麼是人民,我不知道,必須讓他們來定義。但我肯定如果你整天提非建設性的意見,你肯定不能算人民,把你歸在亡我之心不死的敵人應該不為過。跟我的白人朋友聊天,我說中國有個黨說它代表95%以上的人民,我的朋友兩眼瞪著我說:「我想確定你是在跟我講火星上的事嗎?」 我說是地球上的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