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清明節於我不過是杜牧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今天卻大不相同,老爸去世后的第一個清明。早早起床,趕到花店,選了一束鮮紅的玫瑰和一把純白的菊花。周六的高速公路暢通無阻,穿過downtown, 一個小時后,到達海邊。春暖花開時節,面向大海,讓眼淚盡情流淌。老爸,您可好?我來看您......
坐在岩石上,極目遠望,海天一色的浩淼在藍天白雲下更是分不清哪裡是海,何處是天。海浪在腳邊歡騰,白色浪花一層層奔跑而來,又在鵝卵石上緩慢了腳步,變成懶洋洋的一圍白色泡沫的裙裾。我凝望大海,想念著海那邊的母親和已在天家的父親。老爸離開我已經五個月了,今天這樣的日子更加懷念他。我沒有地方為他掃墓,便一早來到海邊,在這裡問候他,緬懷他。手中的玫瑰嬌艷欲滴,把她插在岩石的縫間,老爸,你可喜歡?潔白的菊花,清新,純潔,像極了您的為人,讓她帶著我的思念陪伴你。
折下一朵朵的玫瑰花,捧在手中,然後用力拋向大海,很快,花瓣就在浪花的懷抱中翩翩起舞,裊娜多姿。我目送著她們隨著海浪越飄越遠。那束白色的菊花,我把她留在半山腰的樹叢中,連同一瓶礦泉水,老爸臨終前最想喝的水。和煦的海風,活潑的海浪,我在清明節,陽光明媚的早晨與老爸對話:
您可記得?94年,您和我媽一起來美國,在夏威夷,我們玩遍所有的海灘。Waikiki看日落,Northshore 觀衝浪,Hanauma bay 潛水賞魚。您最喜歡空軍基地的私人浴場。我的空軍朋友找來通行證,我們去過很多次。您穿著我買的大花泳褲,仰在海水中,那麼愜意。躺在椰樹下的長椅上,您說:從來沒見過這麼藍的天,這麼漂亮的彩虹。可,在夏威夷,這幾乎是每天都有的景象啊!還有一次,你陪我和媽逛街。你嫌兩個女人太煩,一件件地試衣服,拒絕再進任何一家店。我讓您坐在外面的椅子等。過了很久,我們出來卻找不到你。還是我媽發現,您坐在對面的露天餐廳喝飲料。陽傘下,您坐在那裡,面前是一個大大的高腳杯,橘紅色的液體,杯沿上插著菠蘿片和小雨傘。我吃驚地看著你,您非常得意,對我說:「味道很不錯,芒果草莓奶昔。」要知道您大學學的是俄語,一共只會說三句英文,天曉得你是怎麼點的。後來我知道,您掏出錢,指指菜單上的照片,然後點頭,說了句 thank you! 每次說起這件事,我們都樂翻了。
您可記得?我們一起去賭城拉斯維加斯,你手捧裝滿quarter的杯子玩老虎機,那麼開心。你喜歡玩紙牌,麻將,還要去試二十一點。可惜,老媽憎恨這些遊戲。她趁你去衛生間,偷偷地藏了很多quarter,你卻全然不知。晚上,只說帶你去看錶演,你哪裡知道?我定的是上空秀的票。演出結束,我挽著您走齣劇場:「怎麼樣。老爸,開眼吧?」我從來就沒大沒小。「過眼癮了」,老媽也在幫腔。誰知,您老神在在的說:「表演實在精彩,半裸的女人不過如此,沒啥特別。」我繼續開玩笑:「要不,帶您去酒吧,近距離觀賞。」您甩掉我的手,罵了句:沒正形兒的丫頭!
海水中的玫瑰花瓣早已無蹤無影,我回頭向那束潔白的菊花揮了揮手。面頰上已沒有了早先的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不由自主的微笑。沒錯,老爸已不在人世,可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還是那麼鮮活的在我的眼前,我的腦海,我的心田。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想起老爸,除了溫暖,還有豐豐滿滿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