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眼看著就到河北蔚縣了,國內的朋友說要停車休息,他們要抽煙,我就躲在一邊玩相機。他們見我試圖翻越高速公路邊上的鐵欄杆,就問我要幹啥,我說想拍攝遠處的馬拉犁和農家。這個也要拍照啊?是啊,離開了太多年了,農耕的概念重又新鮮。
場合不合適,從而不想多講。但是心裡明了,凝聚中華民族的炎黃二帝,還有把游牧民族變為農耕民族的神農氏,伏羲氏,養蠶氏,織布氏,先有了這些智慧的先祖父先祖母才有中華民族後來能夠守住這片沃土。五千年吶,中華民族如果不賴以農耕繁榮茂盛,延續下來的模式將會大為不同,這幾乎是肯定的。
(從城樓上看暖泉古鎮的農田)
(暖泉古鎮農家巷道)
貳
那天我還不知道我們離北魏的古都平城(今大同)已經不遠了。
蔚縣在河北省的西北角,以剪紙聞名;因為鄰近山西,天天在倒騰煤炭,沒啥特色。倒是離縣城十多公里的暖泉古鎮很有看頭。那是一座屯墾邊塞的古鎮,曾經是儲存糧草,屯兵戌邊的大本營。
突然間想象的視野出現了了鐵蹄飛揚,戰旗獵獵,搶奪廝殺的場面。許多未曾親歷過但卻流淌在我血管里的影象開始層層疊疊起來。
(暖泉古鎮入口招牌門樓)
(暖泉古鎮民房)
叄
來時路過居庸關,在停車場仰望了幾眼長城。中原皇家籍以為安枕,試圖睡幾天安穩覺的浩大工程,時常里被擊破。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概念喲,視泱泱國土為小小城堡;即使精兵把守的紫禁城,阿房宮也曾被攻克,被擊破了呀。北方匈奴,以及後來的各個游牧部落都在覬覦中原沃土,豐衣足食是天下人的夢想,飢餓寒冷驅使人們萬里奔走,大開殺戒,至今還在繼續。
孫子兵法明確告誡後人,戰爭是綜合國力的較量。遠征疲憊之師只能苟且殘喘,不能得勝。而農耕,以及後來的商業交易為中原積累了雄厚的國力,北方游牧民族遠道來劫,一般不會得逞,往往陷入泥潭,最後被漢化。
但是,漢人逐鹿中原,內戰此起彼伏,也給了北方游牧民族一些機會。
肆
蔚縣偏僻,近些年開發了一個空中草原,還沒有被眾多遊人踏平。只是,五月的草原,草兒才剛剛發芽,沒啥看頭,就去了大同附近的懸空寺。這一眼非同小可,先是那懸空寺從結構,造型,還有匪夷所思的位置,令人嘆為觀止。眼前彷彿掀開了一面巨大的帷幕,平生第一次與北魏王朝面面相覷。
鮮卑拓跋族的崛起首先要感謝漢武大帝,大將衛青,猛將霍去病。一聲「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在中華五千年歷史里無比威風。這不是大話,也不是說辭,有著十條長城所不能及的犀利防禦。一場殊死博弈讓匈奴從漠北徹底消失,給黑龍江嫩江一代的鮮卑族以拓展的空間。拓跋族先在漠北發跡,然後逐漸南下。
漢末江山幾度易主,中原三國廝殺給了鮮卑絕好的機遇。拓跋家族雄才大略,審時度勢,先協助曹(操)魏和後來的西晉(司馬家族)戌邊,從戰爭中學會戰爭,親身體驗中原農耕文化強大的後續力和生命渴望的安適,體會了佛教,道家,儒家的博大精深。鮮卑族先立功,再立業,把自己的地盤擴展到漠北最南端的平城(今大同)。漢人的窩裡斗致使國力空虛,最終成就了拓跋家族,驍勇善戰的鮮卑人消滅了北方各路勢力,最終統一了大北方,建立了北魏王朝。然後改革發展,遷都洛陽,持續百多年,為後來的隋唐再次大統一鋪平了道路。
拓跋家族大力漢化,虔誠地接受佛教,大同雲岡石窟,河南洛陽龍門石窟,甘肅敦煌石窟,甘肅天水的麥積山石窟、永靖的炳靈寺石窟,山西太原的天龍山萬佛洞,河南鞏義的石窟寺等都是北魏時期的雕塑。北魏賈思勰所著《齊民要術》是中國現存最古老、最完整的農書,把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當時的農耕技藝收集成文,詳細詮釋傳世。同朝著名散文家酈道元的《水經注》也是集遊記和地理知識為一體的傳世佳作,史上最精緻,中華獨一本。
伍
這種北方胡騎被漢化的題材以前寫過一些,摘錄一段於此。
人類的基因輕易不革自己的命。讓一個游牧民族的後代放棄舞槍弄棒,坐下來讀書寫字著實需要些年月。常年吹拂著的輕風,沒有了刀刃般的犀利,溫柔將部落人的稜角磨得圓滑。後輩慢慢遺忘了故鄉,冬季永久性地縮短,綠色從點點滴滴擴展到成片成片。四季景色如畫,泉水常年不息。
年復一年的收成,平息了千年積攢在眉頭的焦慮,曾經心思單一的士兵也開始聽到鳥鳴,犬吠。兔子的奔跑原來如此美好。
堅硬的線條開始放鬆,眼睛里永久性的凶光融化成了不經意的微笑。衝鋒陷陣的士兵走起路來肩頭松馳,不再風風火火。
這是漫長的潛移默化,美麗的山川馴化著瘋狂的心靈,野蠻部落也能進化得文質彬彬。豐衣足食安頓了人心,讓靈魂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缺衣少穿的部落後代們再也沒有必要為生存獸性大發。
(畢業生遊園)
(情侶一刻)
陸
炎黃子孫繼承祖業,發揚光大,精益求精,綉造出了絕世佳人。中華大地,頤養美色。
眼前有羽毛雪白,聚精會神才發覺那刺繡精品未曾動作。看得那太陽也醉了,更顯得草地綠茵。
應該從女媧補天說起。彩霞萬道彩練飄飄實在令人嘖嘖稱奇。年代久了人們不再計較到底是神農氏還是養蠶氏教會了他們織帛。只知道世上多了心思縝密的綉娘,天上的織女編織著傳說;年代久了一些故事就不再與織帛相干,變成了從氏族到民族追求美麗的線索。
大家閨秀乃是千年綉成,一針一線的一絲不苟,歲歲月月的悉心呵護。只有完美才成藝術品哪!傾國傾城從來不是偶然,而是時常里從絲帛上滑落。
刺繡和你使一個古國名聲在外聲震寰宇。現在你該明白了吧,為什麼你出生的地方,山有靈氣,水有玉色,上等的蠶絲織成無暇的絲帛,一幅幅綉品都是傳說。你是祖祖輩輩從頭髮到指甲,一顰一笑綉成的白裡透紅的美人兒啊!每每你一步一搖走出閨房,就有潔白的羽毛,在刺繡精品上凝止,卻又在幻夢裡飄落。
(時髦女郎拍照)
(新娘室外照)
柒
北魏滅亡了,征服者的狂傲和野蠻民族的稜角最終被漢化了,一個王朝被塵封了。但是,北方胡騎覬覦中原沃土的廝殺從來沒有結束。「五胡亂華」之後中華大地又經歷了安史之亂,成吉思汗大軍,皇太極入關等等。滅絕之災隨時都會捲土重來。
到了近代,海外勢力也越洋跨海而來,洋槍大炮伺候,中國不再是中央王國(Central Kingdom)了。也不知炎帝,黃帝,神農氏留給我們的法寶能否管用。
可怕啊,《河殤》竟然出自炎黃子孫之手,大聲恥笑農耕民族,落後就要挨打,就要消亡。難道北方胡騎的血脈還在延續,滅我中原之心不死?華夏子孫,著實生存不易啊。
(居庸關水關長城)
May 24,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