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休斯敦 - 一個中國家庭在美國 （節選八 《野性的呼喚》）

    《野性的呼喚》是我陪孩子俊俊讀的第一本英文書，也是我陪他讀的最後一本英文書。現在，孩子的英文閱讀能力早超過我了，但是這第一本書以及當時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們這個小家在美國所處的環境在記憶中的印象卻難以磨滅。

    那是俊俊來美國讀書的第二個學期，剛上小學五年級，課程上開始有英文閱讀課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房間里看書，發現俊哭起來了。這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俊平時是不輕易哭的。記得他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我在國內大學工作，常常把他扔在我的同事們住的單身教師宿舍樓里，請他們幫我照看。俊俊不怕生，碰到誰都會很開心地笑，他那討人喜歡的「滿天笑」是有了名的。

    「俊，不哭不哭。」我心疼地把孩子摟在懷裡。

    「哇！哇！」我這麼一說俊反而忍不住了，埋在我的懷裡大聲哭起來。我知道孩子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的困難，感到莫大的委屈。我把孩子抱得緊緊的，讓他哭一會兒。

    俊手裡握著一本書，抽抽噎噎地說：「老師說，一個月要讀四本書。老師說我們讀完以後，她會問問題，說只要是真讀完了的小朋友就能回答，假讀完了的小朋友是回答不出來的。我讀不完呀，哇¾¾哇¾¾。」

    「不怕，俊。」我的眼睛濕了。依稀當中我記得俊前兩天拿回來一本書。當時，俊告訴我說老師布置他們讀書，可是我卻沒有留意孩子的表情。我不敢想象他這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一定努力著自己去讀，可是這書的深度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俊害怕了。

    硬生生地讓這麼小的孩子陪我到美國來適應完全不同的語言環境，這過來的日子是說不清楚的。我把孩子摟得緊緊的：「媽媽陪你讀，媽媽陪你讀！俊不怕，媽媽陪你讀，一定能讀完的。」

    我們翻開書，數了一下。跳過前面的目錄不算，第一章從第三頁開始，全書到一百七十二頁結束，一共是一百七十頁。我們列表訂了個計劃，第一天讀五頁，第二天讀八頁，再后一天讀十頁，星期六和星期天每天讀三十頁……

    「老師說讀正文以前應該先讀小說的簡介部分。」俊俊擦著眼淚說，說著還在抽噎。

    這本書的名字叫《野性的呼喚》，是著名作家傑克•倫敦的小說，1963年出版。寫的是一隻小狗的故事，他的名字叫巴克。說的是巴克被人騙走以後如何在殘酷的鞭笞和虐待中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勇氣、和機靈來保護自己的故事。故事簡介的末尾說當巴克找到了一位值得他愛和信任的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巴克的故事被公認為是寫得最好的一本關於愛犬的故事的小說之一。

    我本來以為這本小說用的是擬人法，因為簡介中指巴克時用的是「他」而不是「它。」許多年以後等我領養了一隻牧羊犬的時候才知道美國人對寵物的稱呼都是「他」、「她」，而不是「它」。

    我們一邊查字典，一邊讀。俊俊的眼淚終於隨著簡介的結束吹乾了。

    我們讀了六頁，而且讀了兩遍。比預定的計劃多了一頁。

巴克

    巴克是埃爾莫的兒子，今年四歲，有著長長的毛和一個結實的身體。自從他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家。他的生活是那麼的無憂無慮。他是那兒的領袖，是伸張正義、保護弱者的英雄。

    可是，報紙上一則北極發現「黃色金屬」，需要健壯長毛犬的消息破壞了他的生活。巴克被一個他所信賴的果園工人出賣了。當這個人將繩子套在巴克脖子上的時候，他雖然感到有點兒奇怪，但是由於他對這位朋友的信任，竟然非常禮貌地接受了這個超出他理解範圍的行為。

    巴克被運走了，駛向哪裡他一無所知。

    巴克的快速反應和本能的反抗沒有逃脫綁架者的鐵腕。他脖子上的繩子被剪去了，然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重的黃銅頸圈。他不明白這些陌生人的行為：他們為什麼把他關在狹窄的像籠子一樣的箱子里，為什麼！舔著自己的傷口，他絕食絕水堅持了兩天兩夜。

    巴克被那幫人搬到一座高牆深院，轉手到一個身著紅色線衫的人手裡。他雖然從箱子的束縛里解脫出來，卻又被蹂躪於紅衫人的棍棒之中。雖然他在身體上被打得皮開肉綻，可是精神上他沒有被打倒！

    日子一天天過去，又有一些同伴被運過來，有些跟他一樣是用箱子裝來的，有些是用繩子圈來的。他看到一批批同伴在紅衫人的棍棒下或馴服，或喪生。過了幾天，陸續有人過來把他們當中的兩位給帶走了，換到紅衫人手裡的是一疊疊鈔票。巴克很想知道同伴們到底被帶到哪兒去了，因為他們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雖然每次他都慶幸自己沒有被選上，可是強烈的恐懼心理日益增生。

     終於有一天，巴克和他的同伴柯利小姐被兩個說法語的加拿大人看中。他們認為巴克是千里挑一，不，是萬里挑一的良犬。他和柯利被帶上了一條船。當船離開碼頭的時候，巴克遙望著遠遠離去的西雅圖，他哪裡知道從那以後他就與溫暖的南方永別了。

    載著他們的船向北駛去，他們一無所知，只覺得天氣一天天的冷起來。有一天，他們被主人從船艙裡帶到甲板上，這是巴克第一次嘗試下雪。巴克好奇地用舌尖舔舔從天上飄下來的雪花，奇怪，他覺得像是碰到了火星，可是這種感覺一下子就又消失了。他再試一下，還是一樣。巴克的行為惹得船上的人捧腹大笑，他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可是俊還想再讀幾頁。

    ……

皮薩餅

    「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俊很自信地說。

    「今天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睡吧，明天你再試著自己讀。」我勸俊俊。

    第二天一早，俊俊告訴我他又讀了七頁才睡覺的。俊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他說巴克開始工作了，拖柴火。他還說巴克夜裡被趕出帳篷，只好在雪地里挖了一個坑睡覺。

    晚上我沒有問孩子讀了多少，知道他肯定大大地超額完成了計劃。

    我很感謝老師為孩子選擇了這本書，特別是在俊俊面臨他一生中遇到的第一個特別挑戰的時候。

    一個月以後的一個星期六，我跟俊俊去離家不遠的必勝客去領義大利皮薩餅。

    美國許多大公司、連鎖店都願意為教育捐款。必勝客是美國最大的皮薩餅連鎖店。他們為了鼓勵學生讀書，給學校捐了許多領取小號皮薩餅的免費卷。

    從老師布置讀書到楊俊領到免費皮薩餅的獎票整整一個月。俊讀完了四本書，他告訴我後面的三本書都比第一本容易。

    「俊，媽媽真的非常非常地為你自豪。」我給俊一個緊緊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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